李鸿渐,三十几岁,河洛名士,入赘洛水镇辛家,其妻芸娘,貌美贤淑,两人生有一女,起名“如月”。
如月聪明伶俐,三岁即能诵读《千家诗》,五岁已出口成章。
一家三口,倒也其乐融融。
镇上十人九赌,李鸿渐与芸娘却是洛水镇唯一不赌的人家。
夫妻俩发下毒誓:若谁染赌,叫他不得好死。
镇子里多是青楼赌馆,少的是学堂佛庵。
李鸿渐闲来无事,也常常青楼题诗,酒馆买笑,偶尔的也逛逛赌场,却也不赌,一派“名士”风采。
毕竟是读书人的脑子,无论是打麻将,推牌九,抑或是抹扑克,掷骰子,李鸿渐一看即懂,一想即通,甚至对赌场的一些骗术,李鸿渐也了如指掌。
这年冬天,天气奇冷,洛河水冰冻三尺。
不知怎的,芸娘突然想吃洛河的鲜鲤鱼,李鸿渐转遍整个洛河滩,却抓不到一尾鲤鱼。
李鸿渐想到自己空有满腹才华,却连老婆的这点儿心愿都不能满足,忍不住丧气地踱回小镇。
一市井无赖王乙见状问道,为何?李鸿渐说过原因,王乙笑道,“四季鲜”的鲤鱼多的是,何需去抓?
李鸿渐苦笑,一介穷儒,哪能进得起“四季鲜”呢?王乙道,“牌九”一推,银子成堆。李兄何必自苦若是?
李鸿渐跟着王乙进了“聚财福”赌庄,几圈“牌九”推过,李鸿渐竟然小赢。
因为惦着芸娘及如月,李鸿渐还了王乙赌本,自“四季鲜”买来鲤鱼,芸娘极是兴奋,这一夜,芸娘对李鸿渐也极尽温存。
想起与芸娘一起立下的誓言,李鸿渐这一夜却是辗转难眠。
李鸿渐又跟着王乙进了几次赌庄,虽然心感愧疚,觉着对不住芸娘,但几次大赢,李鸿渐便把誓言忘在了脑后。
赢了钱,和王乙到“四季鲜”潇洒。王乙说,有钱的李兄更见“名士”风度,李鸿渐顿觉飘飘然……
芸娘有所觉察,便苦苦相劝,李鸿渐竟充耳不闻,鬼使神差般日日流连于赌场之间,芸娘无奈,遂以死相逼,李鸿渐以为“戏言”,依旧赌得昏天黑地。
几年下来,李鸿渐成了河洛一带有名的赌王,一个小小的洛水镇,李鸿渐就开了三家赌庄。
李鸿渐虽然在外面风光十足,回到家里,面对的却是芸娘冷若冰霜的面孔。
就连如月,也不叫李鸿渐一声“父亲”。
如月十岁生日那天,李鸿渐请来了洛水镇所有的头面人物,酒酣处,芸娘拉过身旁的如月,说,我和女儿跟李鸿渐赌一场,如果赢了,他就关掉赌庄,如果输了,我就不再管他。
李鸿渐心中窃喜,我赌王难道会输给一个女人?若是她输了,以后还不乖乖听我的?
想到此,李鸿渐一挥手,马上有赌庄的几个手下展开桌子,拿来骰子。
李鸿渐说,各位乡亲作证,我和内人今日一赌,若赢了,内人从今以后要一切听我的……
李鸿渐与芸娘掷骰子比大小。
李鸿渐随手掷出两个六点,大。轮到芸娘时,芸娘抓骰子的手却瑟瑟直抖,那手中抓的仿佛不是骰子,而是抓着自己一生的命运和幸福。
芸娘终于掷了出去,一个二点,一个三点,小!芸娘输了。
芸娘脸色苍白,怔怔地望了李鸿渐许久,又回头望望如月,似有话说,却终于没说……猛的,芸娘自衣袖里抽出一把剪刀,扎进自己的咽喉,鲜血迸流,芸娘倒了下去。
李鸿渐愣了,客人们乱作一团!如月却出奇的冷静。
如月说,娘输了,可我没输,咱俩再赌!
多年夫妻,竟不知芸娘是如此的刚烈。李鸿渐痴了般抖抖索索掷出骰子,两个一点,小!
如月掷,两个六点,大!
如月说,父亲,你输了!李鸿渐喃喃道,输了,输了……
如月凄然一笑,抓起地上的剪刀,亦朝自己的咽喉扎去……
李鸿渐突然狂笑,大喊“输了!输了”!冲出大门,投洛水而死……
几十年后的今天,洛水镇的一些老人说起当年那户一赌三命的李姓人家,仍旧心颤不已。
自那时起,洛水镇赌风骤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