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峰遇到了善解人意的柔。同样在婚姻中得不到温暖的柔让峰倍加怜爱,二人也有着“同是天涯沦落人”的相知相惜。正当柔也要从婚姻中挣脱时,柔的老公强竟然跪在峰面前忏悔、请求。
峰选择了退出,也同时退出了原来的生活,开始浪迹天涯。在这种没有方向、没有寄托的日子里,他几近崩溃,甚至一心求死。
他面无表情,只是抽烟,一根接一根。
在那个婚姻里,我是犯人,她是我的手铐、脚镣。
要不是我实在受不了了,最后提出离婚,我们的婚姻表面上看挺美满的。我和我的前妻萍还是有感情的,是各自的初恋,经人介绍认识的。那时,我刚刚25岁,就已经有房有车了,还有自己的建筑公司,资产百万。我是在上海上的大学,大学毕业后就回老家创业了,顺风顺水。我还有个姐姐,在南京。
萍是父亲世交的女儿,第一次见面我对她印象不错,话不多,长得也可以,唯一不足就是只有初中毕业。她有两个哥哥,因为是家里唯一的女儿,又是最小,萍几乎被宠上了天。
在父母的授意下,2000年,我们结婚了,当年就有了儿子。我的事业也在萍的哥哥的提携下有了更大的发展。当新婚的甜蜜淡去,萍的任性渐渐暴露出来。因为我经常要应酬,萍要求我每天必须随时给她打电话汇报行踪。我说陪谁谁吃饭,如果这个人萍认识,她就会马上给人家打去电话确认,如果不认识,她会立刻到我所说的地方亲自查看,而且不管什么场合,推门就进,还一句话不说,看了就走。查我的手机更是家常便饭,后来萍干脆用自己的身份证给我办了张卡,硬逼着我换了号。像我这样做生意的,换号有多麻烦啊。可萍不管,后来我才知道她这样做是为了方便打我的手机清单,看哪个号码通话的时间、长短不“正常”,她就得打过去问人家个底掉儿,不管黑天白天。这让我在圈子里简直尊严扫地。
我的手机不知被萍摔过多少个了。而且一吵架,萍就会说没有她们家哪有我今天这样的话。
我让萍学点儿什么,或者出去找个事儿做,就当散散心,可她根本没兴趣。
2005年的一天,我没按说好的时间回家,萍竟然把门反锁了,还不让儿子给我开门,害得我在宾馆睡了一夜。从那以后,我就很少回家了,也第一次想到了离婚。
他开始摆弄手机,拿起来放下,放下又拿起来。
我觉得自己摸到幸福了,可那不过是为了让我了解,失去是什么感觉。
在外面这么久,我无数次想给柔打电话,最后只打了一次,而且用的是公用电话,响了一声我就挂了。我怕这一打就前功尽弃了,我只想她过得好。家里的号码我都想不起来了,只有柔的手机号码在我心里。
柔是我2005年在一次聚会上认识的。她是一家公司的人事总监,很知性的女人。慢慢接触下来,我知道柔的老公强虽然事业很好,却脾气古怪,经常打骂她。柔也知道了我的不如意。两个同病相怜的人是很容易走到一起的。柔和萍完全不同,总是替我想,也从不强求什么。我想,柔在我这里也体会到了从未有过的被呵护、被心疼的感觉吧。我们都觉得又有能力爱了,是那种被压抑很久,突然喷薄而出的爱。
时间到了2007年,萍从我的手机上发现了一切。我没有隐瞒,因为那时我已经决定离婚了。萍发了疯似的摔东西,说要找柔算账,居然还把这事儿发到了网上。我说,一切我都不要,我只要离婚。眼见大势已去,萍终于肯放我一条生路。我一下子觉得喘气都痛快了。我真的是净身出户,只带走了自己所有的证件。
之后的一天,强要约我谈谈。我设想了无数种见面的场景,可是万万想不到,强突然给我跪下了。他说知道自己错了,向我保证以后一定对柔好。在他跪下的那一刻,我知道自己输了,因为我做不到,做不到为了一个女人在大庭广众下给另一个男人下跪。
我找到柔最好的一个女朋友,说出了真相,但是让她发誓不告诉柔,为的是让她帮我演一出背叛柔的戏。当柔哭着质问我的时候,我一言不发,但是我知道,我可以安心地退出了。随后,我换了手机,离开了老家,再也没有见过柔。天很阴,阴得仿佛稍微一碰就会挤出水来。像他的心情。要不是因为儿子,也许我早就结束自己了。
出来这么久,我就去年回去过一次,但是谁都没见。那次回去,我只是想把自己写的几十万字的日记和拍的1万多张照片托人整理出来,算是给儿子留点儿念想,也顺便结束自己。那是晚秋的一个黄昏,我来到离家挺远的一个水库,那里有一个浅滩,落满了枯黄的叶子,踩在上面吱吱响。那时天已经很冷了,也很晚了,四周没有人,所以那吱吱的声响特别像心破碎时发出的声音。我听得特别清楚,一边听一边往水里走。
突然,口袋里的手机响了,是儿子打来的。我想狠狠心不接,手却不听使唤地按了接听键。爸,我们同学说今天在街上看见你了,你是回来了吗?没呢,儿子,爸爸还在外面做生意呢,你们同学肯定是看错了,要不就是和你逗着玩呢。你没骗我?那我过生日你可得回来啊,你去年就没给我过。嗯,爸,你自己在外面多照顾自己啊。没等儿子说完,我一下子挂了电话,一屁股坐在冰冷的水里,泣不成声。
这辈子我只哭过两回,一回是父亲去世,一回就是这次。
我没死,我没主动去死。
从卫生间回来,他的眼圈是红的。
就这样一直走下去,我想结束的那天应该不远了。
3年多了,我把中国都走遍了。
我去的最多的不是城市,而是跟一帮网上认识的驴友去那些挺险的地方。到城市是为了打工挣钱,挣了钱就去探险,没钱了接着去打工。我什么都干过,保安、服务员,这样的工作能随时走,不会给人家造成什么损失。之所以选择用这样的方式走,就是想和原来的生活彻底告别,包括生活方式和周围的人。还有就是,我总想,经常行走在危险的环境下,也许哪天走着走着,遇到什么天灾人祸,我就可以解脱了。
我一个人徒步穿越过内蒙古,西藏就去了4次。
今年1月,新疆60年不遇的暴雪我也赶上了。当时我们几个人开一辆丰田越野,陷在阿勒泰的雪地里整整4个小时,雪有好几尺厚,风刮得像刀子,能见度只有几米。眼看就要黑了,要是再想不出办法,我们就只能活活冻死了。别人都在车里祈祷,只有我心里想,就这样吧。还是后来遇到几个当兵的,救了我们。大伙儿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可我连以后都不想要了,还要福气干什么?
去年登四姑娘山二峰,往上爬的时候我就想,一定要登上顶,然后我就跳下去。等爬上去之后,一个韩国人因为高原反应连站都站不稳了,却冲我直竖大拇指,用不太熟练的中文说“你们中国人真棒!”我想总不能在外国人面前给中国人丢脸吧,就又下来了。
你说也奇怪了,走过这么多危险的地儿,我总能化险为夷。还有,成年累月这么风吹日晒、风餐露宿的,我也很少生病。要是能得个什么要命的病,也就一了百了了。
天津是我呆的时间最长的地方,我想我也该走了。我不知道还要走多久,更不知道走到哪里才能找到归宿。
编后:
有一种爱叫做放手,峰对柔恰是如此。应该为他鼓掌。
但峰放手的不仅是爱,还有人生。这就另当别论了。
抛却身后一切,孤独行走江湖,如此自苦的峰看似特别男人,但其内心的不堪一击却依旧无法掩饰。说好听点儿,这叫退出;说口冷点儿,这叫逃避。峰逃避的不是破败的婚姻,不是相见恨晚的红颜,而是自己。这样的逃避有两种结果,要么走出来,要么陷下去。峰选择了后者,或者说他做了第三种选择,在走的过程中结束。
有些自私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生命不是你自己的。已为人父,你需要尽一个父亲的责任。难道这些真的可以不考虑吗?难道这些真的不能抚平放手一段爱的伤口吗?
退一万步,即便什么都抵不过痛苦,但身为一个五尺男儿,更应该学会在痛苦中舔舐伤口,学会在黑暗中找到方向。而不是心如死灰,任其飘零。
都说男人比女人脆弱。但我宁愿相信,这脆弱只是暂时的。都说连死都不怕了,还怕活着?但我始终相信,活着无限美好。
采访临近尾声,峰说,离开柔的那天也是这样的小雨,不知今天会发生什么。我说,是该重新开始的时候了。峰说,也许走出茶室的门就不再回住的地方了,离开的时候会发短信告诉我的。我说,你发来短信的时候一定是要离开这座城市,而不是要离开这个世界。如果有一天你决定停下脚步,回到家乡,也请告诉我。峰说,好,我会记得你的话。
转天,峰发来短信,问是不是可以把这次采访写进他的日记。我说,当然可以,希望你提到倾诉空间,提到这座城市的时候,面带微笑,满心释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