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杰伦的歌曲风格多样,除了爱情题材和中国风两大主流风格之外,最被资深乐迷称道的是他的“暗黑三部曲”。
三部曲中,被公认的两首分别是《以父之名》和《夜的第七章》,歌词由黄俊郎所做。第三首有人认为是《夜曲》,有人认为是《止战之殇》,都为方文山的词作品,前者偏爱情,后者以反战为主题。
所谓暗黑系歌曲,其特点往往被认为是略带忧伤低沉的唱腔,画面感强,具备人文特质和古典情怀,最重要的是能够营造出一种迷幻的场景氛围。要达到这种效果,除了编曲,歌词也得很讲究。
如果非得凑够三首歌,并称之为周杰伦的“暗黑三部曲”,我认为第三首更应该是《威廉古堡》。
看看这首歌的歌词便可得知:
「藤蔓植物/爬满了伯爵的坟墓/古堡里一片荒芜/长满杂草的泥土/不会骑扫把的胖女巫/用拉丁文念咒语啦啦呜/她养的黑猫笑起来像哭啦啦啦呜/用水晶球替人占卜/她说下午三点阳光射进教堂的角度/能知道你前世是狼人还是蝙蝠/古堡主人威廉二世满脸的落腮胡……」
无论第三首暗黑系歌曲是哪一首,都无法超越《以父之名》和《夜的第七章》在周杰伦歌迷心中的地位。
这两首“神作”的诞生,一定程度上,应归功于词作者黄俊郎。
黄俊郎首作即达巅峰
黄俊郎是谁?他是周杰伦的好友,是周杰伦电影《不能说的秘密》和《天台爱情》里的阿郎,是周杰伦的另一位御用词作人。
没认识方文山和周杰伦之前,黄俊郎喜爱画画和写作,人生梦想是出书,不出书就不参加任何工作。他曾因缴不出房租而被房东追讨,常常窝在咖啡馆写作、画画,用画作交换一杯咖啡。
方文山最初的梦想是写剧本、拍电影,在歌词创作上成名后的他,大概在黄俊郎身上看到了自己当年的影子。为了挖他签约唱片公司创作歌词,便对他说:“我准备开个出版社,你的书将作为本出版社出版的第一本书。”
黄俊郎答应了,入伙后,某天周杰伦向他丢了两首DEMO,一首《以父之名》,一首《三年二班》,让他选择一首填词。
当时还没填过词的他,认为周杰伦一定疯了,这么重要的歌怎么能交到他手里,周杰伦回道:“没关系,即使你填得很烂,我也可以把它唱得好听。”
2003年7月16日,《以父之名》在全亚洲超过五十家电台同步首播,八亿人收听,应该远远超过《说好不哭》,7月16日被定为“周杰伦日”。
黄俊郎也因此一炮而红。
对大多数乐迷来说,这首歌令人印象最深的莫过于开头那段诡异的尖叫,使人毛骨悚然,之后的旋律更是充满压抑、阴暗、忧伤,整首歌的编曲富有意大利歌剧的味道。
歌词是以“天父、教父、父亲”三者为主轴,并未完全注重韵脚,通过不同的意象描绘三类“父辈”存在的图景,试图展现教父的无奈、父亲的慈悲、天父的无私等救赎观念。
教父的形象出现在歌词里,如这般「低头亲吻我的左手/换取被宽恕的承诺/老旧管风琴在角落/一直一直一直伴奏」。
接着,开始面对天父忏悔「仁慈的父我已坠入/看不见罪的国度/请原谅我的自负」。
最终回归到对父亲描绘「父亲牵着我的双手/轻轻走过/清晨那安安静静的石板路」。
此后尽是明亮的寂寞
如果说方文山的歌词技巧娴熟,画面优美,黄俊郎则更偏重挖掘人的内心深处,具备艺术家的气质。
把写歌词当成工作,把写书作为情怀的他,一直抱着甘作穷苦艺术家的人生态度。即便写歌词让他摆脱了贫穷,他也向来对此不以为意。
这种清高被方文山和周杰伦看在眼里,两人常常恶狠狠地窃窃私语:“MD,给他写词赚钱还在那边装清高,什么玩意啊!”黄俊郎反驳他们,称他们是“极尽侮辱之能事的拍档”。
至今他已出版了五本书,分别是《这本书》、《第二本书》、《第三本书》、《不是第四本书》、《黄俊郎的黑》。光看书名,便能感受到一股艺术家的气质扑面而来。
具不具备真正艺术家的气质,还要看他内心是否有所挣扎。
到了周杰伦的《夜的第七章》,他为了填这首以福尔摩斯探案为主题的歌词,花了3、4千元买了石楠烟斗、手杖、高帽、手枪、斗蓬等许多道具,自行演绎情节,并翻遍了《福尔摩斯全集》,参考大量与该首歌主题相关的资料,歌词里的每一句都对应着福尔摩斯里的意象而写。
最终,同样伴随着诡异迷人的旋律,福尔摩斯的探案形象通过歌词展现出来「打字机继续推向接近事实的那下一行/石楠烟斗的雾/飘向枯萎的树/沉默的对我哭诉/贝克街旁的圆形广场/盔甲骑士臂上/鸢尾花的徽章/微亮」。
《乔克叔叔》描述的是小丑的孤独世界,黄俊郎把小丑的卑微心声描绘得丝丝入扣,仿佛在写他自己。「我不是/孤独的小丑 /你笑了之后/不需要记得我/灯熄的时候/满天的星空/最明亮的是寂寞。」
他深知,即便如今这成功的寂寞再明亮,都掩盖不了他失意的事实。
黄俊郎和方文山的经历有些相似,都是在对最初的梦想求而不得时,转战到了歌词创作,那原本的失意融进骨子里化为创作的动力。
方文山写出太多成功的词作品了,毋庸置疑,是他为周氏音乐披上了一身华丽的衣冠。黄俊郎并无能力为周杰伦的歌曲注入灵魂,灵魂始终都牢牢掌握在周杰伦自己手里,但他却凭借艺术造诣,在另一维度让周氏音乐爆发出更加耀眼的光芒。
周杰伦的成功,离不开这两个在原本道路上失意的写作者,他们将“失意”转变成“诗意”,在那个尚有诗意的年代留下了最美的篇章,周杰伦的音乐正是承载他们诗意以及失意的载体。
再大的遗憾也抵不过爱的光芒
对于无论从事任何形式的创作者来说,想要走向成功,失意似乎必不可少的人生经历。周杰伦恰恰相反,除了14岁那年父母离婚之外,他几乎没经历过什么挫折。
《爸,我回来了》这首控诉家庭暴力的歌曲,灵感是来源于他一个朋友的经历,并非他自身家庭,《以父之名》里的复杂意象,也不能简单的理解为他对父辈的某种反思。而对于外婆和妈妈,他也从不吝啬把她们写进歌曲里。
尽管黄俊郎常常以高傲自持,面对周杰伦时,他的高傲却显得微不足道,他曾说「杰伦是个心中永远充满爱的人」。
周杰伦当初找他写《以父之名》的词,并非因为看到他有什么才华,而是觉得那时他真的穷。
到了2013年,在他即将出版新书《黄俊郎的黑》时,周杰伦依然能熬夜为他写一首关于那本书的专属音乐,并出席他的新书发表见面会。
周杰伦心中的爱来源于和睦的家庭,即使父母离婚,父亲仍然对他关怀备至,始终鼓励他在音乐道路上发展。起初,周杰伦将这两位失意的“文人”带入“曲线救国”的正途,最终相互成就了对方,此后,友情的维系更离不开周杰伦心中“爱的诗意”。
随着年华老去,他们各自的创作激情都已不再。命运安排他们在那个时代相遇,完成一曲曲华丽的乐章后,一切又归于平淡。年少时的叛逆、挣扎、愤恨,表现在创作上仅仅是才华的灵光一现,代表不了他们,一切终究还是要回归到原有的层面。
对于黄俊郎乃至方文山来说,他们最初的梦想也都已实现,不仅黄俊郎出了书,方文山也在2013年拍了电影《听见下雨的声音》,周杰伦为他奉献了一首主题曲。
只是相比他们被人熟知的歌词作品来说,无论是电影还是书籍都表现平平,这在他们心中难免留下遗憾。
这遗憾怪不得任何人,在时代的洪流中,大多数人都会偏离原有的轨道,被动地做出选择。获得一份意外的收获固然很好,但也离最初的意愿越来越远。
“曲线救国”的途中布满荆棘,久而久之,那“国”也逐渐成为不再唯一的目的地。即便后来到达了目的地,原有的渴望也已减弱大半。
周杰伦生来就是要做鲜花的,可幸的是,他并未遮挡身边“绿叶”们的光彩,他明白,没有“绿叶”他就不会如此绚烂。他们竭尽所能支持他在音乐上的梦想,他也在努力弥补他们心中的遗憾。
风起了,风又落,风凉了,风还热。
当人们只关注他们的作品成不成功,关注他们的才华是否还在时,纵使这帮“老男孩”失去一切,至少他们还能看到对方,还拥有着最初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