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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她只是偶然相识,不是恋人,不是亲人,但一段纯洁的异性友情在他们之间传递了38年,而且还将永远保持下去。回想我和玲姐这么多年的友谊,我觉得是两个字将我们联系在一起:善良。玲姐是个非常善良的人,我也是。从这份友谊中,我得到的太多太多。
禾楚(化名)是那种很有激情的人,无论是在电话里,还是面对面,说话都很激动。在电话里,他用一种激昂的语调说,他有一段纯洁的异性友谊,至今已维持了整整38年。
第二天,他比约定的时间早到了好几个小时,一落座,便急切地说:“真是难得啊。我跟她既不是同学,也不是战友,更不是恋人,完全是偶然相识,却结下了一世的情谊。更难得的是,我们之间是‘一大二好三高’”,接着他扳起手指头解释什么是“一大二好三高”,“这是我自己总结的,一大,她比我年龄大;二好,她家庭环境、经济状况比我好得多;三高,她的学历、职位、工资都比我高,她现在是正师级,我却只是个下了岗的正科级干部。”
也许因为我和玲姐(化名)都是军人出身,我们的友情也始于“建军节”,那是38年前的“建军节”,当时我在浙江的某空军部队服役。
1968年7月31日下午,我突然晕倒,昏迷不醒,被连队紧急送往湖州市的一家陆军医院抢救。直到第二天早上,我才苏醒过来。睁眼一看,一位身穿白大褂的女医护人员微笑着坐在我床边。病房里安安静静的,一个人也没有,我正奇怪,女医护人员告诉我,今天是“建军节”,轻病员和医护人员都去医院礼堂参加庆祝活动去了,只留下她照顾我这个重病号。她就是玲姐,刚刚从大学毕业分配到医院来的见习医生。
玲姐扎一对短辫子,白帽子、红领章将两颊映衬得白里透红,使本来就漂亮的她显得十分精神。
玲姐比我大4岁,像个大姐姐一样对我照顾得细致周到,见我醒来,马上送上一杯凉开水和几粒药片,微笑着看着我喝下,然后又问我想吃什么。
整整一个上午,玲姐几乎没离开我的病床,陪我拉家常,我们相互介绍了各自家里的情况,畅谈当兵后的感受,聊得很投机,大有相见恨晚之感。
玲姐是个善良的人,当我讲到我一岁多就失去了母亲,她都为我伤心得落泪了,这让我很感动。
独在异乡,身患疾病,突然遇到这样一位如亲人般关心体贴的大姐,我多么激动啊,病情似乎一下子减轻了好多。
我住了半个月院,那期间正值盛夏,我们伤病员每天晚餐后便不约而同来到医院内的花坛边乘凉,这个时候,一些医护人员也常常来这里转转,每当玲姐经过我面前时,总是很亲切地跟我打招呼,这时候,往往引来病友们羡慕的眼光。
玲姐对我的照顾确实多一些,于是病友中便有好事者直言不讳地问:“她是不是看上你了?”哪能呢?人家玲姐是大学生,我只是一个小班长,根本不配嘛。再说,我那时心里正装着远在家乡武汉的一位姑娘(就是现在的老伴),我想玲姐应该也有了对象了。 出院那天,玲姐帮我办好出院手续,执意要送我到长途汽车站。她给我买了车票,把我送上车,依依难舍,车开动了,她的眼泪也流了下来。我也感动得热泪盈眶。
回部队后,我跟玲姐便开始了书信往来,没想到,这一通信,就坚持了38年,到现在,我保存下来的她的信有将近300封了。
大约是一年以后,一周内玲姐突然反常地来了三封信,信中说她母亲到她的医院做手术,她妹妹也在医院照料母亲,希望我能抽空过去一趟,她母亲很想见见我。
她母亲要见我?为什么呢?我百思不得其解,将这件事告诉战友,他们一致鼓励我:去!千万莫错过这个机会。他们的想法跟那些病友一样。直觉告诉我,不是这么回事。可是,玲姐既然这么急地让我去,一定是有什么事,我便请假去了。
玲姐的母亲见到我就像见了亲儿子一样高兴,拉着我的手问这问那,不时拿出水果和糖送到我嘴边,让我感受到了一种从没感受过的母爱。玲姐的妹妹也在一边矜持地微笑着。
第二天,我要回连队了,玲姐又送我到汽车站,还帮我背着挎包。一路上,玲姐兴致很高地说了她母亲和妹妹对我的评价,我才知道玲姐这次紧急召见我的原因。原来,她们是希望我能跟玲姐的妹妹建立恋爱关系。
由于各种原因,我无法满足玲姐和她母亲的这一心愿。
对这件本不需抱愧的事,我一直怀有愧疚感,15年后,我特地去玲姐的老家拜望了她的妹妹,还去她母亲的坟上烧香祭奠,以感谢她们对我如亲人般的厚爱。
如果说玲姐此前对我的善待,算是源于这一“私心”,那么,此后多年,我们一直保持着一份姐弟般的亲情,一份纯洁的异性友情,这却是很难得的。
其实,除开38年前那次住院,算起来这么多年我跟玲姐总共只见过6次面。 最让我难忘的是1985年夏天那次见面。那次我到南京出差,得知玲姐正在上海进修,一办完公事我便急切地想去上海看望她,到达上海时已是深夜,交通不太方便,路线也不熟,我背着行李边走边问边寻找,竟走了五六个小时,直到第二天早上7点才找到玲姐进修的那家医院,脚上都打起了血泡。我耐心地等到8点玲姐上班的时间,当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时,我激动得心怦怦直跳;玲姐看到我,也高兴得像个孩子一样跳了起来。
第二天是个星期天,玲姐特地陪我逛了一整天,到处都留下了我们的身影,我们还拍了一张合影。
第三天,我要回武汉了,玲姐特地请了假送我到码头。船已起航,在那伤感的汽笛声中,玲姐仍站在码头不停地擦眼泪……
玲姐是那种多愁善感的人,每次送我都要流眼泪。
这么多年,我们虽然只见过数得过来的那么几次,但奇怪的是,感觉上,我们就像天天见面一样。她工作上、家庭里的事情,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我的事情她也知道,我们在信里无话不谈,把对方当亲人,当知己,有了什么高兴事,在信里互相分享;遇到什么挫折和不开心的事,敞开心扉向对方倾诉,互相安慰,互相鼓励。
禾楚拿出几个绿色的硬抄本给我看,里面一页页全贴的是玲姐的来信,也许是当医生久了,字潦草得有些像我们惯常看到的处方,字迹很难辨认,我大致看了几封,感受到了玲姐和禾楚之间那种浓浓的情谊。我问禾楚,这些信,你的老伴看过吗?他摇摇头说:“没有。她从来不看玲姐给我写的信,但玲姐那边的一切事她都知道,全是我看了信告诉她的。老伴对我非常信任,她是我好不容易追到手的‘校花’,我们的爱情也许可以成为你的另一篇讲述稿呢。”
不仅我的家庭成员知道她的存在,关心她的一切事情,她的家人也都知道我的存在。2001年5月,我应邀到杭州参加全国诗歌创作年会,特地绕到湖州玲姐家去看望她,她丈夫很热情地接待了我,嫌家里招待太寒酸,还执意要请我去当地最高级的餐馆。那一次,玲姐又是按惯例送我到车站,又是流着泪跟我挥手告别。我的心情也久久难以平静。
回想我和玲姐这么多年的友谊,我觉得是两个字将我们联系一起:善良。玲姐是个非常善良的人,我也是。从这份友谊中,我得到的太多太多。前些年刚下岗那段时间,我很痛苦,巨大的心理落差让我甚至产生了轻生的念头,但玲姐的一封封信给了我鼓励,让我又有了生活的信心,后来,我还被推为下岗再就业明星四处演讲,成了新闻人物。这一切,除了家人的关心和鼓励,玲姐也是功不可没的一个人。
我和玲姐的友谊还会继续下去,直到我们生命的终结。如果谁不相信异性间有纯洁真挚的友情,我会用我和玲姐的故事来反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