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邦的手一直在微微地颤抖着,我知道他在极力压抑自己的情绪。他不是来寻求帮助的,因为在他的心里,早已有了决定。
最好的朋友
我一直喜欢她,不管是她走路的样子,说话的声音,还是她一直不变的长发。我认识她的时候,她正处在失恋的痛苦之中。她喜欢一个念医学博士的男生,两个人也有将近两年的恋情。可是,当留学机会来临的时候,医学博士却选择了自己的前途而离开了她。
那时,她几乎是终日以泪洗面。
她是我表妹的朋友,为了安慰她,表妹和另外几个朋友决定聚起来吃饭。表妹悄悄跟我说,想把我介绍给她。不过,在饭桌上,大家并没有挑明。
我虽然坐在她的身边,帮她倒茶夹菜,但我想,她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我。可是,她那忧伤的样子却深深打动了我。
她很安静,小巧的手优雅地端着茶杯,耳垂上挂着小花的耳钉。这样的女子,那个所谓的博士怎么舍得放弃呢?
饭后,大家各自散了。我和她其实并不同路,但却假装和她住在一个方向,特地送她回家。她家住的是那种房龄近10年的高层房子,我不放心她一个人坐电梯上去,执意要把她送到家门口。偏偏那么巧,楼里的电梯坏了,而那部电梯恰好是我们公司的产品。只是很小的故障,我轻松地排除了。她称赞我,这让我第一次感觉到自己职业的伟大。
她真的是一个很有教养,很有女人味的女子。她说,我是个一眼看上去就觉得可以信任的朋友。那天的回家路上,我真的有一种轻飘飘的感觉。那一年,我25岁。
也许是因为交流上的误会,表妹跟我说过,是把我当成“男朋友”的候选人介绍给她的。所以当她称赞我,并答应再次跟我见面的时候,我以为这就是恋爱的开始。但后来我才发现,她一直把我当成了女友的表哥———另一个好朋友。
我们一起吃过饭,喝过咖啡,看过电影,逛过街。可是几个月之后,她却告诉我,她又开始新的恋爱了。
那一刻,我真的愣住了。她说:“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所以我要把这个好消息第一个告诉你,我相信你会为我高兴的。”
别看她性格安静,但是谈起恋爱来却是勇往直前。她跟新男友的恋情进展神速,而我却越来越失落。表妹问我为什么一直没有向她表白?我这才知道,从一开始,表妹就没有跟她明说。在我看来,我们的第一次见面有点像一场“相亲”。
可在她,那只是一场朋友的聚会而已。表妹怪我太含蓄了,如果喜欢她早就应该开口告诉她。表妹还鼓励我寻找合适的机会跟她表白,但是看着她坠入爱河的沉醉姿态,我选择了做她最好的朋友。
没有第二个她
在我26岁那年,她结了婚。这一次,她的爱人没有离去,两人好得如胶似漆。在我28岁的时候,她做了妈妈。然后,她开始享受相夫教子的繁忙生活。而我,和她渐渐疏远。
是啊,明知道已经不可能了,再苦苦坚持,对谁都不是一件好事。尤其是看着她抱着孩子的样子,我更加清楚地知道,我们之间已经没有可能了。她和他,还有他们的孩子,成了有血缘关系的一家人,从今以后他们将分享甜酸苦辣喜怒哀乐。我,虽然曾经是她认可的最好的朋友,但是在我心里要的比朋友更多,所以我并不合适在她的身边。这对我也是一种心灵上的煎熬。
我开始积极参加各种安排的相亲,但我的心根本就不听我的调遣,它固执地排除着这些新来的:遇上短发的,它会说———瞧,不男不女;遇上活泼的,它会说———吵死了,这辈子我都别想安静了。有的女孩子也很安静,也有一头长发,但是它又会说———看她的手,又黑又胖,这哪里是小姑娘的手。
我变得越来越挑剔,刚过30岁的时候,家里人还比较着急,这几年也就无可奈何了。
是啊,虽然她已经不在我身边了,但她却深深地刻在我的心里。那些女孩子并不是不好,但毕竟不是她,这个世界上没有一模一样的两片叶子,又怎么找得到一模一样的两个女孩呢?
而且,我的条件并不容我这样挑挑拣拣,我毕竟只是一个普通的男人,没有显赫的家世,没有英俊的相貌,生活经历又乏善可陈,跟女孩子相处的时候,也不见得有什么特别的魅力。我算什么呢?有什么资格这样看不上别人?说不定,当年我就是跟她表白了,她也一样不会看上我。能做她最好的朋友,可能已经是我最好的结局了。
我就这样开始消沉下来,对自己心灰意冷,对爱情灰心丧气。每天上班下班,回了家看看电视,有朋友约我出去,我就凑在人堆里看看热闹;没有人约我出去,我就在家里混日子。有的时候,看见一些关于大龄的单身男人的报道,我会觉得亲切。是啊,这个世界上,注定孤独的人又不是我一个,别人能一个人过一辈子,我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她离婚了
有一天,我在下班的路上,忽然收到一条短信,那时候我们已经差不多一年没有联系了。上面只有三个字:你好吗?
挤在拥挤的地铁车厢,我连转身都很难,但我还是十分费力地给她回了一条短信:老样子,你呢?我盯着手机的屏幕,好久它都没有反应。我就那么紧紧地攥着手机,差点坐过了站。
到了家,她还是没有回短信过来。我终于忍不住了,打电话过去找她。电话里传来孩子玩闹的声音,还有大人走动的声音,听起来很温馨。我强忍着激动的情绪,问她:“怎么,你们家的电梯又坏了?”
她几乎笑了起来,但声音立刻又低沉了,“没什么,看你好久没有跟我联络,看看这个还是不是你的手机。”
我们闲聊了两句,妈妈喊我吃饭了。她匆匆地说:“再联络吧。”然后就挂断了电话。
我听得出她很不高兴,那种状态我很熟悉,我们刚认识的时候她就是这样。难道她和她的丈夫吵架了?他们就算是吵了架又怎么样呢?哪有夫妻不吵架的。但是她为什么要打电话给我呢?还是现在的她,又开始需要我这个朋友了?这一顿饭,我吃得神不守舍。
饭后,我顾不上自己面子了,打了个电话给我的表妹,询问她的近况。表妹诧异地说:“你不知道吗?我还以为她早就告诉你了呢,她老公外面有花头,半年前她就和老公离婚了。她现在带着孩子住回娘家去了。”
这一次,我没有再错过机会。我重新回到她的身边,照顾她,安慰她,我也鼓起勇气跟她表白。她很诧异,也很感动,我们都觉得好像命中注定必须在一起一样。不管是去了国外的医学博士,还是南下广州的她的前夫,最终与其共度一生的人,终究是我。
我们在一起,几乎没有什么障碍。我的身边没有女友,她的前夫已经决绝地离去了。她的孩子是个可爱的小男生,虽然顽皮,但是显然并不讨厌我这个叔叔。甚至,我觉得他的一些行为举止,跟我十分投缘。我觉得自己很愿意做他的父亲。
但是,一直催促我结婚的我的父母,在知道我要和一个5岁男孩的母亲结婚时,勃然大怒了。
他们说———决不会同意我和一个有孩子的女人结婚,因为那意味着我就不能有自己的孩子了。对于她的优点,我们之间的爱情,他们根本没有兴趣了解。他们只是强硬地表示,决不同意!甚至连我的表妹也投了不赞成票,她说:“这个孩子已经5岁了,你当他的叔叔,他自然可以跟你玩到一起,但你要变成他的爸爸,他一定会反抗的!”
我不管,结婚是我的事情。我已经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了,即便家人不同意,我也要结婚。我搬了出去。她建议我们先住回她以前的房子,孩子还是放在娘家,等到彼此都适应了,再一家团圆。
回归的前夫
对于她的前夫,我并不十分了解,但是一个会抛弃妻儿的男人,我想不会是个怎样出色的人物。跟她在一起,我从不问她的过去,毕竟那都是已经过去的事情了。她很细心,收起了她前夫所有的东西,可是我却觉得这个男人在房间的各个角落看着我。我跟她商量是不是可以把房子卖了,我们重新买一套再一起 装修。她却觉得装修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既然有现成的房子,何必再给自己添乱呢?
这可能就是我们唯一出现分歧的地方吧。还有就是周末的时候,我必须一个人独守空房,因为她要回娘家去陪孩子。你能想象那种感觉吗?我好像是一个完全不搭界的人,住在别人的房子里,而主人不在家。
终于得到了她,我觉得很幸福,可是这些细小的感觉,却让我变得敏感。更让我崩溃的是,有一个周末的晚上,我们一起出去看了电影吃了晚饭,我送她回娘家,然后一个人回到她和她前夫一起装修的空荡荡的房子里。这时候,电话铃响了,一个男人打电话找她。他没有多说话,可能是听见我的声音吓了一跳吧。第二次再打来的时候,他犹犹豫豫地开口了,说是找她的。看来他跟她很熟悉,当我说她不在的时候,那男人很熟络地说:“我知道了,她带宝宝回外婆家了,我打她手机好了。”
这个电话让我彻夜失眠。因为在电话挂掉之后,我打她的手机,一直占线,差不多一个小时之后,变成了关机状态。是什么人?跟她聊了那么久的电话,对她的情况那么熟悉,而且还很顺口地叫她的妈妈“外婆”!
后来,情况变得清晰了。她的前夫在离开了差不多一年之后,居然决定回到她的身边。她说,她很困扰,可孩子的快乐却是看得出来的,“爸爸回来了。叔叔,这是爸爸送给我的,爸爸带我去儿童乐园玩了。”看着孩子兴高采烈的脸,我觉得自己像一个插足的第三者。
是的,丈夫可以变成前夫,但爸爸却永远是爸爸。
我搬回家去了。整个春节父母如获至宝一样地对我,看着他们老迈的背影,我觉得很内疚。我问她,到底打算选择谁?她说,“我不知道,你说呢?”
我又怎么会知道呢?他们原本是一家人,我,可能永远只能是最好的朋友吧。
主持人:不是你,而是她
对于邦来说,这事的前因后果中,一大半的动力不在你。当你在彷徨着如何决定去留的时候,这个决定其实早已作出了———不是你,而是她。
爱情的事情看起来那么艰难,就在于它是由两个人互动的。在邦的故事里,邦始终是个被动的对象,那个她失恋了,邦才有机会结识她;她结婚了,邦只能做她的好朋友;她离婚了,邦才能进入她的生活;而她回心转意了,邦又不得不面临“下课”。
在这场爱情中,邦所做的只是付出。但同样付出,也许只有无怨无悔的那种才是“最高级”的。
人生有一场好的恋爱,能让我们提升自己生命的质量,这感觉,邦慢慢将会体会到的。
高尚地离开
其实,在她问邦———我不知道的时候,她的答案就已经很明显了。所谓的“我不知道”,是有一些对邦的不舍,但是能够重新一家团聚,她怎么能放弃呢?
邦是个不错的男人,很专一,也很相信爱情,所以才会蹉跎到现在。然后在幸福的机会看起来唾手可得的时候,再一次为了她的幸福选择离开。
她爱自己的孩子,在前夫选择回归之后,显然也原谅了自己的前夫。毕竟他们当初是因为爱而结合的,又一起生活了很久。如果没有前夫的回归,邦也能给她幸福。
但现在,邦的离去可能会让她轻松。不过感情的事情,谁说得准呢?当道理无法讲清楚的时候,我们只能相信缘分和命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