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元年(公元1621年),从这一年起,明朝开辟了一个新时代,这个时代,延续了整整7年。连魏忠贤自己也绝不可能想到,这个时代,在后世史家的笔下,竟然要以“魏忠贤时代”来命名了!转机是怎么发生的呢?帮助他力挽狂澜的,是一个女人。
这就引出了魏忠贤政治生涯和日常生活中的一位女人——客氏。据高阳先生考证,“客”这个姓极为罕见,虽然《姓苑》里收有,但历史上绝想不出有过什么名人姓客。高阳先生还很老实地说,上述一条中,“茄”怎么能转音为“客”,他弄不懂,只能照抄《明史》(见《明朝的皇帝》)。
这个客氏,原名叫客印月。她的身份和职业,从年轻时到死都是奶妈。但这个奶妈,是中国史甚至世界史上的第一奶妈,这么说的根据,我们要在后面讲。
她是天启皇帝小时候的奶妈。不知为什么,天启帝一直叫她“客巴巴”,于是她同时也以此名传世。这个客奶妈,是北直隶(今河北一带)保定府定兴县老百姓侯二之妻,生有一子叫侯兴国。据史书记载,她是18岁那年被选入宫的,给朱由校当奶妈。但有今人考证,她入宫时的实际年龄,应该在25岁左右。
明代皇城的东安门外,设有“礼仪房”,老百姓俗称“奶子府”,归司礼监管。常年养着40名奶妈以备皇家用,另有80名注册奶妈,随叫随到。
这个客氏当上朱由校的奶妈,据说很有传奇性。几十名奶妈,由校在刚出生时谁也不认,喂不了奶。太监们急了,全城去寻,抓着哺乳期的妇女就行。这样把客氏大海捞针一般捞了出来。尽管没当过奶妈,但小由校就认她,于是顺利入宫。
她入宫两年后,丈夫死了。这个女人,《明鉴》上说她“性淫而很(狠)”,《稗说》上也说她“丰于肌体,性淫”。根据是什么?就是客氏在宫中值勤,偶尔也回家,说是照料孩子,实是与人偷情。这要是放到现在,倒是正常,古人的评价未免太苛刻。
不大正常的是朱由校。按照宫规,皇子六七岁,保姆就要出宫,可是由校大了以后,还离不开客氏。即位当了皇帝,还是一样,甚至一天不见都不行。估计是亲妈死得早,他这也是移情代偿现象。
客氏是伺候由校生活的,魏忠贤曾经两度伺候由校的伙食,这样的一条线,把魏、客两人牵在了一起。一个“代父”,一个“代母”,再加一个妈死了爹不照顾的小孩子,三个人构成了晚明史上一个非常诡异的“百慕大三角”。
客氏之所以要力挺魏忠贤,有一个重要原因——因为他俩是“两口子”,伴侣关系。在古代宫廷中,太监和宫女长期不能过正常家庭生活,生理和心理不免失衡。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就流行一种“对食”关系。从字面上看,是男女合伙吃饭的意思,实际就是临时夫妻。两人虽不能真的“那个”,但意思意思也聊胜于无。
早在汉代,宫里的这种男女互助关系就叫“对食”。到明代,因宫女常为一个固定的宦官热菜热饭,所以又称女方为“菜户”,也就是“临时老婆”的意思。单身男浆洗做饭有困难,单身女挑水劈柴乏力气,互相一补充,就协调了,有助于稳定宫内的服务人员队伍。万历皇帝原本最恨宫中男女配对儿,曾禁止过此类不伦关系,但人之基本需求,哪里禁得住?于是后来他也就不管了。
这个客氏,原先是“小魏”——乾清宫管事兼兵杖局掌印太监魏朝的“菜户”。魏朝是最早伺候并保护由校的太监,是真正的侍卫有功。由校对魏朝很信任,刚一即位,就给他安排了这两项要职。他和客氏,都是由校的旧人,年纪又相当,可说是很般配的一对儿。
这样论起来,客氏还是“大魏”魏忠贤的弟妹。可是一来二去,魏忠贤也瞧上了客氏。魏朝升了官以后,忙昏了头,魏忠贤便趁虚而入。如《甲申朝事小记》所说,这两个魏“共私客氏”。不过魏朝一开始并不知情,头上戴了顶大大的绿帽儿。宫中的其他人却知道底细,都等着看笑话。
纸里终究是包不住火,魏朝就是再迟钝,也有所察觉。他这才明白过来:自己曾经出大力气救下来的这个“魏哥”,原来是个白眼狼!魏朝气不过,便去责骂客氏。可哪里知道,客氏却更看好魏忠贤,当场就与魏朝翻了脸,两人高声对骂。
事情公开化了,魏忠贤要有个态度才行。此时的客氏,正是如日中天,魏忠贤掂了掂分量,便一脚蹬了利用价值相对较低的老弟,公开跟客氏结成了对食。
此后客魏两人亲密来往,再无避忌。天启帝对这二人也日益宠信,把宫中的一切庶务,都交给二人打理,“唯客、魏之言是听”(《酌中志》)。内廷的控制权,于无形之中渐渐易手。
至于客氏究竟看中了魏忠贤身上什么好处?对此,后人的猜测颇多。
一个很流行的说法是,魏忠贤当年给自己做的手术很不彻底,“余势未尽”(那个东西没切干净),仍有表现不俗的性功能,且精通“房中术”。而客氏又生性好淫,所以她出于性的需要,选中了魏忠贤。
这当然可以聊备一说。明代宦官道德普遍不大高尚,有个别“余势未尽”的甚至逼奸民女,最后闹出人命案的也有。但魏忠贤被客氏看中,怕不会这么简单。
客氏一介女流,地位即便再高,也不可能亲任司礼监首脑。因此她选中魏忠贤,等于是选了一个代理人。当然,两人后来的利益高度吻合,无所谓代理不代理了,几乎成为一体。
客氏其实并不是个政治人物,她所做的,无非是想“固宠”。但这女人为此所采取的手段,直接改写了明朝末期的政治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