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史》本着“为尊者讳、为长者讳”的中国史家传统,平实地记载了李宸妃平凡的一生,为仁宗生母之谜提供了另一种说法。
宸妃姓李,原本是刘德妃的侍儿,她生得花容月貌,却是庄重少言,她的进幸也没有什么戏剧性的情节,等到怀孕后,与其说是喜坏了宋真宗,倒不如说是喜坏了刘德妃。刘德妃当时已被立为皇后,膝下无子,经过宋真宗同意,把襁褓中的宋仁宗赵祯立为己子。为了弄假成真,掩人耳目,她把婴儿赵祯从他母亲的怀抱里夺走,交给了淑妃抚育。这样,仁宗小时同生母同居一宫,却是母不认子,子不认母,活活地割断了他们间的血肉联系。
公元1022年,真宗去世,十一岁的太子赵祯做了皇帝,史称宋仁宗。刘皇后又理所当然地成了刘太后,“临朝称制”。每当朝会之时,小仁宗坐左边,刘太后坐右边,军国重事由刘太后一手裁决。她处事明敏,号令严正,恩威兼施,又颇能自我约制,因此,在她“垂帘听政”的十一年间,政事处理得井然有序。
这时候,李婉仪却是默默地处在先朝嫔妃之列,不敢有一点“母以子贵”的表现。其他人因畏惧太后的威势,也不敢向幼小的仁宗道明真相。而仁宗,则只知道他身边有疼爱他的“大娘娘”刘太后、“小娘娘”杨淑妃,同她们感情融洽,向她们竭尽孝道,而不知有其他。
天圣九年(1031),李婉仪病危,刘太后晋升她为“宸妃”。明道元年(1032)宸妃去世,享年四十六岁。
此时的刘太后,还不想让仁宗明白真相,准备用普通宫人的礼仪来安葬她。
当朝宰相吕夷简进奏说:“李宸妃的丧仪应在皇仪殿举行,须用一品仪殡葬于洪福寺。”
刘太后唯恐仁宗听出破绽,连忙把仁宗支开,然后回到帘下,不高兴地说:“后宫之事,难道也该宰相管辖?”
“皇室之事,都有关国家安危,微臣敢不尽心?”
刘太后发怒了:“一宫人死,你竟敢提出厚葬,是不是想离间我母子的感情?”
“不敢。”吕夷简不卑不亢地说,“太后如果念及刘氏后代的安危,则丧礼以从厚为宜。”
刘太后是何等精明之人,吕夷简一语中的,刘太后也顿时醒悟:一旦自己死去,仁宗得知了实情,痛感自己生身的母亲在生前死后都没有得到应有的待遇时,一定会怨恨自己,并迁怒于刘氏的后裔。她立即谢了宰相,吩咐以一品礼安葬宸妃。
吕夷简又暗中吩咐内侍押班罗崇勋,给李宸妃着皇后装成殓,并使用水银宝棺,以保持尸体永远新鲜。刘太后也一一依允。丧礼举行得格外隆重,众宫女恸哭致哀,送葬队伍竟“繁华辉焕,蜿蜒三十余里”。
公元1033年,六十五岁的刘太后也走完了自己生命的历程。临终时,她留下遗诏:“尊杨太妃为皇太后,与皇帝同议军国重事。”
此时,仁宗已经二十四岁。
这可激怒了一班元老重臣。御史中丞蔡齐说:“皇上已成年,岂能让女后相继听政?”
仁宗的叔父八大王元俨说:“太后是皇帝生母的名号,连生母都不曾尊崇,哪能尊崇那么多的养母?可怜的李宸妃,生了陛下,不仅生前不能与陛下相认,连死也死得不明不白!”
仁宗惶惑了,他问吕夷简,吕夷简证实了元俨的说法。
震惊,悲痛,愤恨!他身为天子,不能保护自己的母亲;身为人子,不能孝敬自己的生母一天,让母亲含恨而死。他号啕大哭,下哀痛之诏自责,并派兵包围了刘太后娘亲的府第。
大臣吕夷简进谏说:“太后虽有不义之举,但以皇后礼仪厚葬宸妃,表明她已有自悔之心;刘、杨虽非生母,但对陛下仍有抚育之情,不可或忘。”
仁宗决定重葬他的生母,尊宸妃为皇后,谥章懿,亲临殡仪之所祭告。待开棺考察之时,李宸妃安详恬静,栩栩如生,身着皇后礼服,没有鸩杀、残害或者虐待的迹象。这时仁宗才下令解除对刘姓戚属的包围,在焚香泣告生母李太后的同时,也祭奠了养母刘太后。
为了弥补他的愧疚之情,他把李后的弟弟李用和一再擢升,又将福康公主下嫁给李用和的儿子李玮。
至此,仁宗生母之谜已经解开。可以肯定的是:包公与李宸妃的平反昭雪毫无关系;李宸妃也不曾流落民间。至于刘德妃把仁宗收为己子,是使用狸猫换太子手法、移花接木手法,还是正常的过继承嗣,则永远是一个谜了。
至于李宸妃在亲生儿子即位之后,长达近十年的时间里,为什么三缄其口,不置一词,致使仁宗为不能在生前认母,抱恨终生,则更是一个不可释解的谜中之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