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宣帝刘询(公元前91年—前49年),原名刘病已,汉武帝刘彻曾孙,西汉第十位皇帝,公元前74年至前49年在位。他统治时期,社会稳定,史称“宣帝中兴”。
汉宣帝以一个受苦之身,开拓了一个中兴之世。他设立西域都护府,标志着中央政权第一次对西域的实效管辖;利用匈奴内讧使呼韩邪单于归附汉朝,开启了以朝贡体系和礼仪制度为中心的“天下世界秩序”的实质性阶段;更为重要的是,他一朝解决了匈奴和西羌问题,使得丝绸之路又迎来一个大发展的时期。
在暗无天日的牢房里,一个女犯正在给一个5岁模样的男孩讲故事,听到高兴处,男孩还会笑出声来。这个孩子已经在监狱里生活了好几年,多亏了监狱里几位处于哺乳期的女犯相助,才有奶水吃。他一直体弱多病,于是大家都唤他“病已”,希望他的病能随风而去。
此时,没有人会预料到,这个羸弱的男孩,会成为未来的一国之君——就是后来的汉宣帝刘询。
命途多舛的继承人
刘病已是汉武帝嫡太子刘据的孙子,他出生几个月后,汉朝宫廷就发生了“巫蛊之乱”。太子刘据遭人陷害,被逼起兵反抗。“造反”失败后,太子府上下遭到株连,唯独襁褓中的刘病已逃过一劫,被收入郡邸狱(西汉王侯、郡守府邸中所设的监狱)。
当时的廷尉监丙吉可怜刘病已,就偷偷在监狱中照顾他。后元二年(公元前87年),汉武帝大赦天下,5岁的刘病已得以出狱,住到了曾外祖母府中。不久,汉武帝恢复了他的皇室宗族身份,命掖庭令张贺照顾他。张贺原来是太子刘据的门客,因怀念旧恩,不但供刘病已读书,还给他娶妻生子。这种平民化的身份,使刘病已从小就知道人间疾苦和吏治得失,他到处结交朋友,为人豪爽,颇得百姓的喜爱。
本来刘病已过着他那无忧无虑的生活,宫廷内继续着无休无止的争斗,但偏偏历史并不亏待受难者。
公元前74年,无子的汉昭帝突然去世,大将军霍光扶立昌邑王为帝,但没几天,昌邑王就因与权倾一时的霍光发生了严重的冲突,被霍光以荒淫无道之名予以废除。庞大的国家出现了权力真空,正当大家无计可施时,已升为光禄大夫、给事中的丙吉乘机向霍光推荐了刘病已,极力称赞他的才学与美德。就这样,刘病已登基为帝,并改名为刘询,史称汉宣帝。
汉宣帝即位时,可谓内忧外患:内有权倾朝野的霍光,对皇权是个极大的威胁;外有匈奴等族群强敌环伺,影响政权的稳定。虽然汉武帝曾北击匈奴,“凿空”西域,又开通了西南夷地区,兼并南越,在东北则把汉朝的影响力推及至朝鲜半岛,国力空前强大,但之后李广利对匈奴用兵失败,消耗了庞大的军费开支,逐渐掏空了国库。因此,汉武帝在临终前,曾定下与民休息的政策。
这给汉宣帝留下了两难的抉择:若采取进攻战略,势必耗费巨大的人力物力,社会能否承受?若采取防御策略,则武帝一朝的基业是否会毁于一旦?实际上在昭帝一朝这个问题就存在。几个辅政大臣之间意见也并不统一,其中霍光的意见是采用防御战略。这与处处想要模仿汉武帝文治武功的汉宣帝有着巨大差异。
利用匈奴内讧
为了让八方来朝,汉宣帝煞费苦心,他主要做了两件事:一是设立西域都护府;二是使匈奴呼韩邪单于归附大汉。
汉宣帝深切了解西域在汉与匈奴当中的重要作用,于是继续开发西域成了他的首要目标。首先,他推行汉武帝时期在西域的屯田策略,即招募士兵前往边塞耕地、生活。屯田的士兵不仅帮忙解决军队的粮食补给问题,还可以成为一支稳定西域的重要力量。公元前68年,宣帝派遣侍郎郑吉等屯田渠犁,准备粮食,以出兵打击与匈奴相好的车师国(现新疆吐鲁番一带)。第二年,郑吉攻破车师,因功升为卫司马,兼任“护鄯善以西南道使者”,也就是西域都护的前身。
公元前60年,匈奴内讧,其在西域地区的统治者——日逐王归附汉朝,西域成为汉朝的势力范围,原来日逐王在西域设立的僮仆都尉一职被汉朝设置的西域都护一职代替,郑吉为第一任西域都护。史料记载郑吉“既破车师,降日逐,威震西域,遂并护车师以西北道,故号曰‘都护’。”
除了经营西域和丝绸之路,在打击匈奴上,汉宣帝也采取了和汉武帝一样主动的策略。公元前72年,宣帝即位不久,匈奴就西侵乌孙,乌孙王及嫁给乌孙王的汉公主请求汉朝出兵援助,宣帝毅然选派5位将军率领15万骑兵,合乌孙军队共20万人共击匈奴,这是西汉对匈奴作战中最大规模的一次用兵。第二年,校尉常惠率军攻入匈奴右地,大获全胜,有力地打击了匈奴,造成匈奴在北徙过程中,牲畜民众损失惨重。此后匈奴内讧加剧,五单于争立,后发展至郅支单于与呼韩邪单于两部对立的局面。汉朝乘机扶立呼韩邪单于,并促使他于公元前51年入觐汉宣帝。
对于这次意义非凡的入觐,汉宣帝非常重视,并让大臣们讨论。有人认为,呼韩邪单于并未奉正朔,应如诸侯王的礼仪接待之。入觐之时,单于应向皇帝称臣,说“臣昧死”(“昧死”为当时臣下给皇帝上奏时的用语,用以区别上下等级),并再拜,位次则在诸侯王之下。但汉宣帝综合考虑之后,认为自己之德未能覆盖到匈奴,故对呼韩邪单于应以客礼待之,位在诸侯之上。
公元前51年正月,呼韩邪单于来朝,其礼仪是,朝拜时只称藩臣而不报名,宣帝赏赐了他玺绶、冠带、衣裳、安车、驷马、黄金、锦绣等等,并派专员去为单于做向导至长安,宣帝登长平阪,传诏单于免予拜见。呼韩邪单于来归是个大事,所以所经之路的两旁人山人海,“蛮夷君长、王侯”以及各类人等数万人夹道欢迎。宣帝登上渭桥后,数万人齐喊“万岁”,声振屋瓦。此后宣帝在建章宫为呼韩邪单于举行欢迎宴会,并让他观赏宫廷所藏珍宝。
整个礼仪表明,汉宣帝以“礼”实现了天下归于一的理念。此后历代王朝的朝觐礼仪几乎都是这次汉宣帝与呼韩邪单于会见礼仪的翻版。
赵充国主动请缨出兵西羌(连环画)。
征服羌人
在西汉时期的丝绸之路上,除了匈奴,另一个难缠的对手便是西羌,其族人当时大体活动在河西走廊一带。武帝时,匈奴试图与西羌联合,共击汉朝,甚至承诺在夺取张掖和酒泉后,把这两地划给羌人,若这一计划实施,则堵塞了汉朝通往西域的丝绸之路。
公元前61年,在匈奴的鼓动下,羌人再次发动叛乱。汉宣帝让当时的御史大夫丙吉拣选可以领兵平羌之人,这时候,76岁的老将赵充国主动请缨。本来无论是资历,还是对少数民族的熟悉程度,赵充国当之无愧,但汉宣帝嫌他太老了。谁知赵充国说:“谁都没我合适!愿陛下把这个重任交给老臣,包您放心!”汉宣帝一看他如此坚持,就笑着说:“好吧!”由此成就了一段君臣相得的佳话。
赵充国到前线后,审时度势,认为当务之急并不是急于军事进攻,而是要逐渐瓦解羌人内部松散的同盟关系,使它不攻自破。但是主战派给汉宣帝上书,说要尽快在7月份水草好的时候带30日口粮完成出击,即便不能全歼敌人,也能够夺其畜产,掳其妻子孩子,使其元气大伤,否则等到冬天,汉军的战马势必羸弱,无法完成出兵的任务。这正合汉宣帝的意——他当然也想要速战速决,以免横生枝节。所以他就把这封奏疏下发给了赵充国,没想到赵充国还是坚持自己的意见——他认为如果每人每马带30日口粮的话,则每匹马要自驮米二斛四斗,麦八斛,再加上衣服兵器等,负重太多,难以追逐。敌人看见大军来了,就逐水草、入山林了,你又能奈他何?若他们再据险堵在前面,后面再封堵粮道,则汉军就很危险了。所以他仍然坚持自己的策略,即军事斗争与分化瓦解相辅相成的策略。
汉宣帝不死心,又任命许延寿为强弩将军,主战的辛武贤为破羌将军,参与对羌作战,并再一次督促赵充国出战。他甚至以古人非常信奉的天象谶语让赵充国出兵:“今五星出东方,中国大利,蛮夷大败。太白出高,用兵深入敢战者吉,弗敢战者凶。”但是这招在老成持重的赵充国那里也不好使,他反而又苦口婆心地劝宣帝接受自己的策略。
及至秋天,年老的赵充国生了病,宣帝除了慰问之外,又下令让破羌、强弩将军主动出击羌人。病中的赵充国看到羌人归降的已有1万余人,估计将来归降的越来越多,此时更不能轻举妄动,于是他上书不但反对出兵,而且要求大规模屯田,以镇西羌。这个时候汉宣帝不耐烦了,质问赵充国:“如果按照将军的办法,诸羌何时伏诛?战争何时结束啊?”
就这样来来回回的君臣辩论有若干次,每次汉宣帝都把赵充国的上书给公卿们看,让他们议论,一开始同意其意见的有三成,慢慢地一半人同意,到最后有八成人都赞成他的意见。关键是赵充国每次上书都是根据实际情况,有理有据地说明问题,最后汉宣帝也被他说服了,称赞他的计策好,按照他的策略行事。
最终,赵充国的策略果然起到了作用,羌人内部逐渐分化瓦解,并归附汉朝,赵充国雄赳赳气昂昂地凯旋还朝。汉宣帝设置金城属国安置这些归附的羌人。
可见,作为最高统治者,汉宣帝很有耐心,知人善任,善于听取别人的意见。他支持赵充国以武力打击和分化瓦解相结合的策略,有效地解决了羌人叛乱的问题,维护了通往西域和中亚的丝绸之路的畅通,使汉朝的仁义在“四夷”中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汉宣帝以一个受苦之身,开拓了一个中兴之世。从个人的性格上来说,因为祖辈的悲惨遭遇,使得他处处力图从曾祖父汉武帝那里寻找自己继承大统的合法性来源,所以试图处处“循武帝故事”,对外采取强硬态度:他设立西域都护府,标志着中央政权第一次对西域的实效管辖;利用匈奴内讧使呼韩邪单于归附汉朝,开启了以朝贡体系和礼仪制度为中心的“天下世界秩序”的实质性阶段;更为重要的是,他一朝解决了匈奴和西羌问题,使得后来王昭君顺利出塞,为汉匈双方带来了60年的和平,使得丝绸之路又迎来一个大发展的时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