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山形县内的群山是当地佛教徒向往的圣地,山中偶尔可见寺庙。1960年庙内僧侣们原本平静的生活受到了些打扰,一群学者来到庙中,请求僧侣们让他们看看庙内的木乃伊。此前一年,有人在这边发现了6具木乃伊。于是几所大学联合成立了委员会,专门进行研究。
跟埃及木乃伊不同,日本木乃伊并不是用布包着的。它们身穿僧袍,面部和手上还留着干化的皮肤。虽然早在12世纪就有四个藤原氏族首领被制成木乃伊,但是详细的制作过程并不为人所知。要知道日本气候潮湿,尸体腐烂的可能性更高。
为防止腐烂,制作木乃伊时通常要取出内脏。然而学者们惊奇地发现,山形县的木乃伊内脏完好,在生前就开始脱水。阅读了寺内文书后,学者们发现它们并没有被害或被杀,而是通过一种特别的仪式,让自己自行死去——他们将自己变成了木乃伊。
这种神秘仪式有个名字——sokushinbutsu。
履行仪式的僧侣生前属佛教真言宗流派,奉行极端苦行主义。他们会在瀑布下禅思,在火炭上行走,试图通过这些宗教操练忘却自我。
真言宗很重视社会服务,他们也相信超自然的牺牲同样可以服务他人。18世纪,现为东京的地区爆发眼疾,真言宗僧侣铁门海(Tetsumonkai)试图用草药治病但没有效果,于是他将左眼剜下投入隅田川,相信他的牺牲能够引起神明的重视。
进行sokushinbutsu的僧侣相信他们的死亡能够救赎人类,死前受难可以让他们升入佛天,保佑世人,160万年后才再次投胎。但只有死后身体保存完好,他们才能与世界联结,拥有神力。
sokushinbutsu总共分为三个阶段,每个阶段持续一千日。第一阶段,僧人禁食谷物,只吃水果和坚果,同时坚持禅修和社会服务。第二阶段,只吃松针和树皮,这个阶段过后,由于饥饿脱水,身体已经极度衰弱。禁食期间,有些僧人会饮用日本漆树的毒汁,这种毒汁会加速死亡,同时也能驱散昆虫、保存尸体。两个阶段的受苦受难后,僧人身体上不再有多余的脂肪和水份,死后滋生细菌和昆虫的可能性降低。最后阶段,僧人坐进一个特建的狭窄坟墓禅坐,徒弟封住坟墓,留下一个通气管。僧人每日摇铃告知外界自己还活着。若听不到铃声,徒弟就将坟墓完全封死。一千日满,徒弟们打开坟墓进行检查。如果没有腐烂就成功了,僧人的身体就被摆在庙中,尊为活佛;如果腐烂了,徒弟会再次把他埋葬,他还是能得到信徒的敬爱。
Sokushinbutsu的第一次实践是在1081年,但是没有成功,试(第)水(一)的(只)僧(螃)侣(蟹)尸体腐烂了。后来尝试sokushinbutsu的有一百多名僧侣,成功的只有二十多个,都在山形县及其附近。Sokushinbutsu整体的成功率很低,僧人们尝试了各种方法,但即使完全仿照成功案例,也还是可能失败,他们所忍受的非人折磨就那样白费了。不过,山形县的僧侣成功率特别高,特别是喝了汤殿山圣泉水的僧侣。调查发现那些泉水含砷量足以致命,僧人死后,砷还留在体内,因此尸体上不会长虫。
1877年,明治天皇颁布法令取缔sokushinbutsu,除非履行仪式的僧侣在法令实施前就已经进入最后阶段,否则任何人不得打开其坟墓。当时,一个名叫Tetsuryūkai的独眼和尚已经为此准备多年,毅然决定继续他的仪式,1878年仍把自己封进了坟墓。仪式完成时,他的徒弟们半夜偷偷把他挖了出来,发现他成功了,大喜过望。但如果公然把他摆出来,就相当于承认犯法。最后,他们不得不修改寺内记录,将师父的死亡时间改为1862年。Tetsuryūkai的身体现在还供奉在日本的一个寺庙内,他是最后一个成功进行sokushinbutsu的人。
山寺山的庙群一角, 曾有僧人在此修行Sokushinbutsu
由于火灾等事故,有些木乃伊被毁掉了,但有十六具保存完好。它们的姿势和死去时一样,都是清一色的莲花坐,它们身着传统僧袍,眶中无眼,牙齿龇着,头骨上抻着皮肤,像黑色的皮革,手部骨胳形状清晰可见,手或握着念珠,或落在膝上。朝拜者们在此祷告,期待活佛显灵,祈求得允。
鉴于这种佛教仪式践行者甚多,方式隐蔽,有的僧侣成功之后很有可能仍被封在墓里。由于年代久远,再无人记得他们身在何处,也没人记得他们的牺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