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章节讲的是宇文泰和他的西魏北周,说到宇文泰,知名度很高,主要有两个原因,一个是他对军队的改制,就是八柱国府兵制度,另一个原因是后面大统一的两个朝代,隋朝和唐朝都来自宇文泰的体系,不过,今天要聊的,是他的对手,高欢。公元496年,高欢出生在怀朔镇,怀朔是六镇之一,抵抗柔然的前线,这里的镇民和镇兵拥有小部分的汉人,生活习惯已经鲜卑化,高欢的家族来自河北,之所以会出现在怀朔,最主要的原因,是他的爷爷高谧(读mi)犯法了,作为囚犯,发配到的怀朔。幼年时的高欢很贫穷,想想也是,他的爷爷虽然曾经是御史,但是发配充军,举家搬迁到边境,没了收入来源,家道就开始中落。到了青年时代,高欢的工作是服劳役,军事重镇,能干的活,大概就是维修城墙,修筑防御工事。
高欢人生的第一次机遇,和一般的励志小说有点差别,不是因为工作表现突出,破格提拔,而是因为一个女人。这个女人姓娄,叫娄昭君,真正的白富美,她的爷爷是北魏真定侯娄提,赠司徒娄内干是他的父亲。
史书上记载,娄昭君在怀朔,有次出来玩,出城的时候,刚好看到在城墙上服劳役的高欢,惊为天人,长的太帅了,“高先生,我要给你生孩子!”,一见钟情,父母也不好反对,两个人就这样,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很显然,这个有点扯淡,作为女神的娄昭君,当时追求的人很多,可她一个也看不上,当然这些人大部分都属于门当户对,甚至家世比娄小姐还要好,毕竟都是有资格向二老提亲的。
这么多候选者,帅的、有才的、多金的等等,一个也没看上,说明娄小姐的梦中情人,不是小白脸,但是要选真英雄,就可能要像吕雉选刘邦那样,投资潜力股,高欢虽然起于行伍,但是有些人的领袖气质,属于天生的。
刘邦还是个泗水亭长的时候,在萧何、曹参这些长官级的人物面前,就已经是说一不二的老大了,有句话怎么说来的:看人,主要是气质。在这方面,娄小姐和吕小姐一样,都是投资高手。
因为女方的一再坚持,以及高欢的与众不同,娄氏父母最终还是同意了这门亲事。
高欢遇到的第一个机遇,就是得到了娄小姐的支持,以及一匹马,有了这匹马,高欢拥有了成为巡防队伍中百夫长的资格,身份不一样了,周围的社交圈也就转变了。原先认识的,都是些怀朔镇的平民老百姓,社会的上层人物很少接触,关键是没有身份背书,人家根本不搭理你。
现在不一样了,比如司马子如、孙腾、刘贵,甚至怀朔镇将段长,也很赏识高欢。
之后,高欢的人生进入快车道,六镇起义、河北起义,破六韩拔陵、杜洛周、葛荣,辗转进入尔朱荣体系,没读过什么书的高欢,在尔朱荣身边,学会了什么叫权谋,什么叫兵法。
高欢得到的第二次机遇,发生在尔朱兆当家做主的那个年代,当时尔朱荣被孝庄帝刺杀,镇守晋阳,拥有兵权的尔朱兆自然成为老大,而尔朱兆给予高欢的,是六镇降兵的指挥权,这一切,来源于一场饭局。
饭局上,主要有三个人,尔朱兆、高欢、贺拔允,这个贺拔允是贺拔允的亲兄弟,和高欢关系不错,趁着酒劲,高欢下套,尔朱兆把六镇军队送给了高欢。
六镇起义和河北起义被镇压之后,六镇降兵全部纳入尔朱荣的军队体系,当初说好的一视同仁,真正进入尔朱公司打工,才发现,梦想和现实差距是那么的遥远。六镇士兵都是鲜卑人,喜欢的生活是,遍地是牛羊,要么放牧,要么打仗,现在好了,给了块地,直接从游牧跳到了农耕,种地?不会啊,自己养活不了自己,就要出来闹事,暴乱被镇压之后,就是砍头,于是六镇人口不断减少。当初尔朱兆让高欢管理六镇,是希望抑制叛乱的,没想到,高欢得到六镇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移师山东,远离尔朱家族的核心区域,而且军纪严明,打好群主基础,闹独立了。将六镇兵源交给高欢,是尔朱兆时期,一个糟糕的决定,最终的结果,就是高欢用得到的兵权,打败了尔朱家族。北魏中兴二年,也就是532年,宣布私有化的高欢,迎战大老板尔朱兆,结局出人意料,全部兵力只有三万的高欢,却打败了拥有二十万部队的尔朱家族,而他使用的战术是,离间计和背水一战的决心。
知可以战与不可以战者胜,识众寡之用者胜,上下同欲者胜,以虞待不虞者胜,将能而君不御者胜。此五者,知胜之道也。--引自《孙子兵法·谋攻篇》
这是高欢军事生涯最精彩的一战,为了达到上下同欲,高欢向士兵们,撒了一个谎,虽然高欢生平说过无数次谎,但是这一次,我认为是最完美的:
老高对六镇士兵很好,恢复作为战士的荣誉,有饭吃,有官当,士兵只管打仗,是部落的骄傲,当然,这种待遇,引发的后果就是,像宇文泰那样,胡汉融合的路子,走不通了,但是在当时,是激发士兵潜力的唯一办法。
老高撒的谎就是,告诉他们,尔朱兆又在召唤他们了,现在的这种好日子,要到头了,大家回到山西,继续曾经那种没饭吃,叛乱被砍头的黑暗生活吧。
好不容易奔小康了,现在又让他们回到解放前,士兵们肯定不愿意啊,别说他们,老高也不愿意,谎言最精彩的部分,就是高欢表现的很为难,拖延一段时间吧,五天又五天,最后实在没办法了,心腹们向高欢建议,尔朱兆不是个东西,要不反了吧?
对,反了,士兵们纷纷表示,俺们只想过好日子,原来的那种生活,再也不去了,尔朱兆不是好人,俺要和他拼命!
高欢刚刚接受六镇士兵的效忠,找个拓跋家族成员做皇帝,新企业就算挂牌上市了,新公司遇到的第一波冲击,就是尔朱兆带着二十万军队,气势汹汹的杀过来了。尔朱家族的军队,领头的是尔朱兆与尔朱仲远、尔朱度律,部队人很多,关键是三支部队的统帅之间,没有绝对的统帅关系,尔朱兆取代的是尔朱荣,代表尔朱家族的利益,尔朱度律跟着尔朱世隆在洛阳,代表的是皇室的利益,尔朱仲远呢,在大梁,是割据一方的藩王。战争最忌讳的,就是临了,士兵们不知道听谁的,为了避免这种情况,那些兵法家们,甚至规定,战场上,皇帝都不能随便下达命令,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么。
于是高欢抓住机会,开始撒布流言,一会是尔朱兆与尔朱仲远联合打击尔朱度律,一会是尔朱兆和尔朱度律联合搞尔朱仲远,结果就是谁也不相信谁了,最后,高欢利用圆阵,各个击破。
所谓的圆阵,是一种环形的防御阵型,是古代十阵之一,据说在远古三皇五帝那会,就有人在用了,《孙膑兵法·十阵》“圆阵者,所以槫也。”:
大将位于阵形中央,外围兵力层层布防,长枪、弓箭在外,机动兵力在内,与优势敌军交战时使用,属于密集防御。
战争的结果,尔朱兆战败自杀,尔朱仲远南走江东,尔朱度律被杀。
曾经那个吃不饱饭,只能做劳工的高欢,终于成了北魏权臣,后面的事,就清楚了,西面忽然冒出个宇文泰,不仅抢了他的皇帝,打还硬是打不过,从公元534年,一直打到了公元546年,最后抑郁而终。
高欢死了,但是他老婆娄昭君还活着,曾经那个天使投资人,终于到了收获回报的时刻,娄昭君被誉为史上皇帝生的最多的传奇女性,下一章,就是关于她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