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宋室南渡不久,李清照先是因死了丈夫悲恸过度大病一场,紧接着大部分历年收藏所得在战乱中散失的不知去向。处理完了赵明诚丧事后,李清照身边资财已经所剩无几。为筹措托运行李费用和今后旅途开支,她不得不决定忍痛割爱,转让一部分收藏。
哪知时衰鬼弄人,又因此而惹来了无穷烦恼——
有开封市井之徒王继先用祖传的壮阳方子,居然使赵构的性功能得到了部分恢复,不但摇身一变成了赵构最信任的御医,而且有了武职头衔。王继先正苦于搜刮无门而难以固宠,得知李清照急于脱手古器的消息后,立即动起了歪主意。
赵构与父亲赵佶一样,也喜欢把玩金石书画。如果买上几件上供,一定会圣心大悦。只是,王继先想仅用黄金三百两,以供御为名,行勒索强购之实(不能排除王继先此举实为赵构背后指使)。
李清照不胜其扰,只好求助于时任兵部尚书的谢客家(按:谢客家之父谢良弼与赵明诚父亲赵挺之、陈师道同为郭概之婿,因此赵明诚与谢客家是姨表兄弟。另:据说赵明诚任江宁知州时,谢伋曾携《萧翼赚兰亭图》请他观赏,哪知赵明诚绝口不提归还之事。谢伋,就是谢客家之子。事情真相如何迢不可知,或者谢伋的画并非唐阎立本的真迹,只是宋人摹本而已)。
这个时候的南宋小朝廷尚在建康城,并未撤离。谢客家上朝时婉转地提醒赵构:王继先在外面假传圣旨强购民间古器,如不加以制止,恐重蹈“明受”覆辙!
赵构对半年前的杭州苗刘兵变之事仍心有余悸,立即命有关部门展开调查。因为事实俱在、证据确凿,结论自然是矫诏欺诈。赵构不便自打耳光,只好装模作样的将王继先所兼武职裭夺。
王继先阴沟里翻了船,因此恨李清照入骨,处心积虑地想要报此一箭之仇。
很快,王继先手下的爪牙打听到一件事情:就在赵明诚行将就木之际,偏偏有个叫张飞卿的书呆子,仅凭一面之缘,闯到赵明诚住所请求他鉴定一件玉壶的真伪。李清照并没有在意,令家人取入审视后,告之此壶乃是珉制品。张飞卿离开没有几天,赵明诚即告不治。
王继先本人并不出头露面,而是通过与之勾结援引的言官,密奏赵构称赵明诚死前曾派亲信以玉壶为信暗通女真人,犯有资敌卖国罪。两宋言官本来就有风闻奏事的特权,现在提出检劾,要求赵构立案追查并予以严惩也是职责所在。
眼见密折炮制出炉,王继先以为奸计得逞,不禁心下暗自得意。哪知道事与愿违,眼见金军逼近长江,宋廷发出撤退令,停止了接见朝臣,赵构御驾随即自建康启程,径向浙西而去。王继先阴谋暂时落空,李清照暂时躲过一劫。
九月上旬,赵构暂时驻跸苏州平江府,重新开始接见朝臣,密折旋即抛出。侥幸万分的是,谢客家的亲家翁綦崇礼(谢伋的岳父)时任中书舍人(为赵构处理日常来往文书等)。见到这份密折后,第一时间告知了谢客家。
谢客家立即派人把事情转告李清照,李其时大病初愈,正是进退维谷之时。此前李清照追随丈夫准备卜居赣南,既有避乱越南越好的思考,也因为赵明诚的兄长都已经在泉州地方定居,而且迁母亲灵骨于此。赣南、闽南相去不远,方便彼此相互照应。因此,即使是赵明诚去世,李清照仍按原计划行事,将行李先送往洪州,准备在痊癒之后再携往赣南。
可是计划赶不上变化,等她病情好转时候,南宋小朝廷出于军事安全考虑,已经封锁了大江,严禁在江面上的非军务通航。水路不通,陆路不仅山道崎岖,且安全难有保障。明知已是军事要冲的建康城不宜久留,李清照却进退两难。恰在此时,遭人陷构的消息传来,李清照非但没有被恶讯击倒,反而省悟了怀璧其罪,家中收藏已是身家之累的道理。考虑再三,她决定将剩余所藏上缴朝廷,只有这样才能免祸(“余大惶,不敢言,遂尽将家中所有铜器等,欲走外庭投进”)。主意既定,李清照于是循小朝廷行踪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