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善长,这个活泼在明初政坛上的超重量级人物,有着惹人注目的多重身份:朱元璋的淮西老乡;赞助朱元璋牟取世界的重要军师和后勤补给官;明朝开国第一文臣,第一任宰相;明太祖朱元璋的儿女亲家。这样一小我,若何从历史中谢幕的呢?洪武二十三年(1390年),在残酷的所谓胡惟庸谋反案稍稍平息之后,本来早已退休、77岁的李善长被人告密与胡案有关,“遂并其妻女弟侄家口七十余人诛之……善长子祺与主徙江浦,久之卒。祺子芳、茂,以公主恩得不坐”。也就是说,除了李善长本人,他的妻、女、弟、侄四家有70余人被连累至死,独一幸存的是他的儿子李祺。李祺因为娶了朱元璋的女儿,是驸马,总算被赐恩免死,但也要和公主一路被发配。李祺的两个儿子(应该尚属少年),实际上也是朱元璋的外孙,也因为沾公主的光,才没有受这个惨案的牵连。
对任何一小我来说,如斯各种,都是奇惨奇酷之祸!
清初怪才金圣叹被腰斩,临刑前给家人写信时说:“杀头至痛也,藉没至惨也,而圣叹以无意得之,不亦异乎!”李善长虽是明朝开国文臣第一,但肯定没有金圣叹这样的才情,大祸临头时决然毅然写不出这样有几分黑色幽默的“妙语”,然而有一点是清楚的,他遭此奇祸也是“无意得之”。不过,以他宦海沉浮数十年的阅历,以他对“伴君如伴虎”这句名言的深刻体验,我们有来由信任,在惨案暴来之前,李善长应该有一种强烈的不祥之感。否则,李善长就一定是一个白痴。
避祸无门的李丞相
李善长,安徽定远人,和后来也做过丞相的胡惟庸是小同乡,和朱元璋是大同乡。按照《明史》的记载,这小我“少读书有智计,习法家言,策事多中”。此处的用词有些意思,“少读书”,是说他受过一些基本的教导,而这种教导肯定是儒家的;下面又说他“习法家言”,即注解李善长不是平日意义上的儒生,那种儒生有强烈的道德责任感和受命于天的任务感,经常认为寰宇间有他这一号人物,就是来“上致君于尧舜,下救民出水火”的,而爱“习法家言”的人则往往世俗得很,他们热衷于仕宦和富贵,并且为达目的经常不择手段。
从史实看,李善长切实其实就是乱世中一个很世俗的人物,他有计策和手腕,愿望以此换得功名利禄,并荫及子孙,而儒生常有的导君于正、匡扶社稷的理想,在其头脑中,是相当稀薄的。
在李善长最初投奔朱元璋的时刻,他就是一个口袋里装着锦囊的策士面貌。朱元璋问他,有什么办法可以平定世界,他回答说:“应该向秦末大乱中起身的汉高祖刘邦进修,刘邦同样是一介草民,但他开朗大度,知人善任,不乱杀人,仅仅五年,便成就了帝业。您是濠(今安徽凤阳)人,距汉高祖的老家沛县(今江苏沛县)不远。山川王气,就应在您身上,只要您效仿刘邦,世界一定是您的。”李善长是不是真的特别关心乱世中的人命,是值得质疑的,在我看来,他口袋里装着的肯定不止一个锦囊,他之所以打开“不嗜杀人”这个锦囊,多半原因是他摸准了这个锦囊很对面前这位大志勃勃、一心要牟取世界的主子的脾胃。朱元璋果真大喜,让李善长在军中“为参谋,预机画,主馈饷,甚见亲信”。“为参谋,预机画”是做军师,“主馈饷”是负责后勤补给。假如知道汉代萧何就是靠为刘邦转运粮饷而摘得第一功,进而荣升丞相,当能明白李善长对朱元璋夺世界所起到的重要感化。
李善长的这种重要感化,是获得了朱元璋认可的。洪武三年,大封功臣,朱元璋说李善长虽然没有在疆场上的军功,但“给军食,功甚大,宜进封大国”,乃授太师、中书左丞相,封韩国公,岁禄四千石,子孙世袭。除了这些,朱元璋更赐给李善长铁券,“免二死,子免一死”,即李善长本人凭此铁券,可以赦免两次极刑,其子可以赦免一次。当时封公的六小我中,李善长名列第一,朱元璋揭橥的“嘉奖令”上,李善长被比作汉代的萧何,其风光在洪武功臣中环球无双。
这样一个曾经位极人臣,而且照样皇亲国戚的大人物,怎么会落到身死族灭的地步呢?
外面的原由似乎是因为胡惟庸的谋反案。洪武十三年,胡惟庸案发。李善长虽与胡氏同乡,且李善长弟弟李存义的儿子娶的是胡惟庸的侄女,具有姻亲关系,胡惟庸仕途自得,又主如果靠李善长的引荐,但在胡案初始阶段,李善长并未陷入个中。御史台缺长官,退休的李善长还一度被“拉夫”,暂时主持御史台的事务。让人无法料想的是,到了洪武十八年,“反臣”胡惟庸的脑袋早已“迁居”多年的时刻,忽然有人跑出来,揭露李善长的弟弟李存寄父子“实为胡党”。这个时刻,圣恩虽仍如雨露,说“免死吧”,但对李善长来说显然已危机四伏。洪武二十三年,已经77岁的李善长修房子,向信国公汤和借士兵300人干私活,汤和没赞成还奏了一本。该年四月,李善长又为一个犯了罪的叫丁斌的亲戚求情。按照常理,这在当时本来是一件并不大的工作,可不知何故又闹到了朱元璋那里。皇帝命令审讯,而这个丁斌以前曾在李善长家办事,很奇怪,他没有就事论事,交待李丞相是如何为他请托免罪的,却直往心惊肉跳的事上扯,即李善长家族与胡惟庸的瓜葛。明太祖先逮捕了李存寄父子,拷讯之下,总算拿到了最有“价值”的内容。
按《明史》记载,李存寄父子是这样供认的:胡惟庸想造反,便使亲家李存义去游说李善长。李善长起先大惊,说这是灭九族的勾当啊。不久胡惟庸又派李善长的老友去劝诱,说事成之后当封其为王,善长“不许,然颇心动”。后来胡惟庸亲自出马,善长“犹不许”。过了一段,胡惟庸又让李存义去劝告兄长,李善长叹了一口气说:“我老了,等我死后,你们想怎么干就怎么干吧。”但仅此似乎还不足定案。很快,李善长家的几个奴婢也纷纷告密李善长和胡惟庸的阴谋。“大逆不道”的罪名终于成立,有意思的是连老天也示意李善长该死了。《明史》上说,李善长刚刚被入罪的时刻,星相学家“言星变”,卜了一卦,说上天示意要“移大臣”。须知,因天象的异变杀人,也是中国历史上的传统。唐末时,一个依附军头的权相,就是以这种来由来清除他不爱好的20多位同僚的,结果“朝班为之一空”。现在李丞相既然也到了天厌之的份儿上,还有何说?皇帝昔时亲赐的那个可以免二死的铁券,也成了一张废纸……
开国丞相死在了一路“谋反案”上,看似有极大的随机性,其实不然。读史者不应疏忽一个重要的情节:李善长虽然位极人臣,但他是早在洪武四年就主动以身体不好为由申请退休了。那时刻,李善长只有58岁,本是政坛比赛的黄金年纪,而且,所谓身体不好如此显然是藉词,他已经活到了77岁,若非有人不想让他再活下去,看样子也还能享一段荣华富贵呢。
李善长主动退出权力场的原因何在?应该只有一个,精明过人的他早已看到了危险,他在最风光的时刻就已经想到了以韬光养晦来避祸。然而,李善长固然精明,但他不知道,对他而言,这一场灭顶之灾,却注定不是他主观上想躲就躲得以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