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唐书·后妃传》云:“(玄宗)西幸至马嵬,陈玄礼等以天下计,诛国忠,已死,军不解,帝遣力士问故,曰:‘祸本尚在!’帝不得已,与妃引诀,引而去,缢路祠下,裹尸以紫茵,瘗道侧,年三十八。”
这段出自好古成癖、常常以“惜墨如金”自诩的宋人宋祁之手的文字有些不该省的地方省略了。
比如“诛国忠”后面应加上一个“国忠”方能和下文的“已死”衔接上,再比如“缢路祠下”中的“缢”这个动作是谁发出的?换言之,是杨玉环“自缢”,还是别人“缢之”?倘若是“自缢”,谁为她“裹尸以紫茵”?这些问题初看起来似乎只是行文时的问题,实则不然,如果没有人对杨玉环的死提出疑问那还罢了,但现在偏偏有人对她的死亡与否(是否死在马嵬驿)提出了怀疑,《新唐书》给人的回答就有些不尽如人意了。
《旧唐书》在提到杨玉环的死时,虽然比《新唐书》要详细一些,但似乎也不是很详细。
《旧唐书·后妃传》:“(玄宗一行)至马嵬,禁军大将陈玄礼密启太子诛国忠父子,既而四军不散,玄宗遣力士宣问,对曰:‘贼本尚在!’盖指贵妃也。力士覆奏,帝不获已,与妃诏,遂缢死于佛宝,时年三十八,瘗于驿西道侧。”
关键之处说得也不是很明白:杨玉环是自缢的,还是被别人缢杀的?仍未交待清楚。
我们再来看看司马光的《资治通鉴》上是怎么说的:
上(玄宗)杖屦出驿门,慰劳军士,令收队,军士不应。上使高力士问之,玄礼对曰:“国忠谋反,贵妃不宜供奉,愿陛下割恩正法。”上曰:“朕当自处之。”入门,倚杖倾首而立。久之,京兆司隶韦谔前言曰:“今众怒难犯,安危在晷刻,愿陛下速决!”因叩头流血。上曰:“贵妃常居深宫,安知国忠反谋?”高力士曰:“贵妃诚无罪,然将士已杀国忠,而贵妃在陛下左右,岂敢自安!愿陛下审思之,将士安则陛下安矣。”上乃命力士引贵妃于佛堂,缢杀之。与尸置驿庭,召玄礼等入视之。
《资治通鉴》中的这段话说得是很明白的。
杨玉环是由高力士杀死的,她死后,为使乱军心安,玄宗还命乱军头子陈玄礼等人验尸。
按理说,杨玉环之死到此就应该画上一个句号了。
但有些人却偏偏不想让这位美人就这样死去。
这此人根据白居易的那首《长恨歌》编造了一个又一个的故事,总括起来主要有两种说法。一种说法说杨玉环马嵬之变时没有死,而是流落民间当了妓女,另一种说法就是我们在本文开头时所提到的逃往日本。前一种说法太过匪夷所思,而且无任何正史、野史上的佐证,后一种说法因为是“出口转内销”过来的,而且又有“人证、物证”,所以粗看起来还煞有介事。但细一琢磨却也不是那么一回事。首先,力主杨贵妃逃亡日本的人所提出的人证、物证,没有一个可以证明是与杨贵妃有直接关系的,所谓日本的“杨贵妃墓”、“杨贵妃观音堂”,在中、日早期史料中均无记载。
其次,几部被公认为是“信史”的权威史学著作都认为杨贵妃已死于马嵬驿,而且一致认定了其卒年(38岁)。
最能证明杨贵妃确实死在马嵬驿的证据是《旧唐书》中的另一段记载。
《旧唐书·后妃传》:“上皇自蜀还,令中使祭奠,诏令改葬。礼部侍郎李揆曰:‘龙武将士诛国忠,以其负国兆乱。今改葬故妃,恐将士疑惧,葬礼未可行!’乃止。上皇密令中使改葬于他所。初瘗时以紫褥裹之,肌肤已坏,而香囊犹在。”
这段话中透露出这样几点信息:
(1)贵妃确实死于马嵬驿,不然李隆基就不会令“中使”(宦官)前去祭奠并诏令改葬。
(2)改葬工作因“将士疑惧”——实际上是现在的皇帝,当时的太子李亨疑惧——而不得不秘密进行。
(3)中使(宦官)掘开了贵妃的坟墓,掘墓后发现了紫褥、香囊——这与《新唐书》中的“裹尸以紫茵”记载相吻合。
(4)最重要的是,掘墓后,杨贵妃并非“空死处”,而只是“玉颜不见”——肌肤已坏而已。这就足可以驳斥“不见尸体”的谣传,由此推之白居易的“玉颜不见”应理解为“尸体已腐”,而不是“不见尸体”。
尸体、紫茵、香囊俱在,杨玉环怎么会逃往日本?
我们退一步来说,姑且算杨玉环马嵬驿死里逃生,而且也确实逃到日本,但她也决不会有什么后代。
为什么?
因为杨玉环是个失去了生育能力的女人。
这样说可绝非主观臆断,而是有事实作根据的。
我们知道,杨玉环17岁出嫁,38岁身亡,21年间,她先后有过好几个男人,但却没有为这些人生下过一男半女,倘若说嫁给李隆基时没有生儿育女是因为李隆基年纪大了(61岁),那么,嫁给李隆基的儿子寿王李瑁时,李瑁可是“正当年”——李瑁仅比杨玉环大一岁,两个人做了近十年的夫妻,也无一男半女,而李瑁后来再婚后却生了不少子女,这就不能不令人深思了,答案是什么,读者自然想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