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许多文艺作品中可以看到,太平军战士的形象通常都是头裹红头巾,穿着写有“太平天国”旗号的衣服,并且手里拿把大刀或拿根长矛。那么,太平天国的武器真的只有大刀和长矛吗?
且不说头巾、号衣是否贴合真正太平军的打扮,单说武器,就只能打50分:太平军的武器装备可不光有刀矛,还有很多火器。
早在金田起义时期,太平军中就有不少枪炮,咸丰元年(1851年)六月二十七日,清将乌兰泰进攻新墟,一次就夺得太平军火炮13门,都铸有“太平左右军”字样,显然,这些炮是起义后自行铸造的,桂平当地也有韦昌辉“开辕门造炮”的记载。
除了炮,早期太平军也有不少其他火器,据被俘的李进富称,在紫荆山的太平军士兵,每人都要带一个装火药的布口袋,可见用量是不少的。
1855年左右出版的《行军总要》规定,太平军最基层的战斗单位“两”(有25个人),装备抬枪两杆,鸟枪5杆,抬枪是由两人操作的,照此计算,太平军步兵装备火器与装备刀矛的比例为9∶16,考虑到太平军一般不让新兵直接上阵,实际比例要更高。与太平军对敌的湘军,一个营分四哨,每哨八队,其中四队刀矛,两队抬枪,两队小枪(鸟枪),另有亲兵六队,其中三队刀矛,两队劈山炮,一队小枪,冷热兵器比为1∶1,两相对比,差距固然有,但不算大。大炮对于太平军而言十分珍贵,1852年太平军在湖南岳州意外获得当年吴三桂留下的铁炮,便如获至宝;进入南京后,重炮多被集中调配,如江北要塞瓜洲,就曾被分配装备重2000斤的铜炮。相对而言,抬枪、鸟枪和小炮就普及得多了。
对于洋枪的使用,太平军也并不落后,1855年湖口之战时,汪海洋等太平军“先锋队”就使用洋枪突击,1858年的繁昌之战,太平军刘官芳部已大量使用洋枪。后期太平军装备的洋枪洋炮数量极多,如忠王几千人的卫队都以洋枪为武器,苏州城里装备洋枪的士兵更多达20000人。
清军不论八旗、绿营或湘军,习惯上都将冷热兵器分别编组,如湘军,每个营的8个队(每队100人),要么全部装备刀矛,要么全部装备火枪,且鸟枪和抬枪都分别编组。而早期太平军则将冷热兵器混编,最基层的“两”也不例外。
冷热兵器混编的好处,是所有士兵都可以学习火枪技术,便于普及、推广和扩军,且每个小单位都能具备独立作战能力。但在太平天国时代,火枪的发射速度很慢,只有组成大队进行分组齐射,才能形成弹幕,冲破敌阵或阻止敌人冲击,从这个角度讲,湘军的编制模式更有利于大兵团的阵地战。
弹幕转移压制
后期太平军一些部队也采取了将洋枪集中编组的形式,如陈炳文、邓光明部的洋枪队分别多至7000杆和4000杆,1862年雨花台大战,忠王李秀成率领十多万人猛攻曾国荃湘军,更是将所能搜集到的几万杆洋枪和几百门新旧洋炮“悉萃于此一枝”,还摸索出用弹幕转移替代兵力进行压制的方法,起到了一定作用。
尽管如此,在大多数时候,太平军总是吃火器的亏,这又是为什么呢?
太平军长期遭受封锁,前期双方都使用老式枪炮时,清军火器为统一制造,有一定的标准和规格,质量较有保证,而太平军则既有缴获,也有民间搜集和自制,质量参差不齐,规格五花八门,使用效果自然较差;后期双方都努力搜罗洋枪洋炮,但清军系批量订购,虽然也口径繁杂,但具体到某一个营、或某一支部队,装备却是统一的,而太平军的洋枪洋炮既有走 私的,也有缴获的,是地地道道的“万国牌”,1860年访问天京的英国吴士礼船长曾检查过太平军装备的一些洋枪,认为质量很不稳定,有些“给使用者制造的危险要比给敌人的更大”,两相比较,高下立判。
当时太平军和清军使用的火药都是黑火药,用“一硝二硫三木炭”的配方配制,这一配方根据火药用途的不同,会有一定变化,大抵硝石成分偏高,则爆炸力强而燃烧性差,适合做炸药;反之则适合做弹丸的发射药。许多记载,如《复生录》等都指出,太平军的火药“磺少力缓”,即硫磺比例低,发射推力不足,这样的火药发射弹丸,射程、穿透力都要大打折扣,早期就曾出现扫北军大将吉文元和敌将比枪法,两人同时开火,敌人弹丸却先击中吉文元,后期淮军、洋枪队更屡屡倚仗射程优势,在太平军枪炮射程外开火,“安全地”摧毁太平军的工事和火力点。
大炮发射萝卜
造成这一原因的关键,是火药3种成分中,只有硫磺无法自给自足。木炭可以自己烧,硝石可以将老宅、旧墙的砖土煮沸提炼而出,而硫磺除去购买成品别无它途,在清方的封锁下,太平军往往不得不减少火药中的硫磺比例,结果便造成枪炮打不远、穿不透的后果。
热兵器时代的战争拼的是消耗,火器的战斗力,要靠弹药的及时补充来发挥,在这方面太平军差距更大,在永安时期因为没有炮弹,大炮不得不发射铜钱,而在天京围城战中居然发射过萝卜之类“长得像炮弹”的蔬菜。后勤的差距不光是因为封锁,也因为观念的落后:清军不论前期、后期,都会在前敌设立“粮台”,统一调度后勤,而太平军则在每支部队里都设立许多典官,各忙各的一摊子,1860年金坛之战,参战的是两支太平军小部队—盛明文部和黎立新部,但这两支同在一个战场的小部队,后勤却自成体系,互不往来,这种后勤模式只能让原本有限的弹药资源,得不到最佳配置。
据《贼情汇纂》介绍,早期太平军因害怕奸细利用火器搞破坏(可能是因为杨秀清差点被人用火药暗算之故),所以只允许老兵用火器,而且严格限制火器演练,因此会放枪炮的太平军“不过万人中数十人”,一些抬枪兵因训练不足,发射时居然会跳离抬枪,用手指堵住耳朵,这样的开枪开炮,威慑作用显然要超过杀伤作用。后期太平军在这方面进步明显,一些访问苏南太平军的外国人称,许多太平军枪手可以“隔数间屋击灭油灯”,但此时淮军和洋枪队已经开始练习西方近代队形、阵法,自然又胜过刚刚开始注重单兵枪炮技能的太平军一筹。
不论如何,太平军千真万确进入了“新枪炮时代”,以至于濒临绝境的苏州、天京陷落后的湖州,守将谭绍光、黄文金都竭力搜罗洋枪洋炮,而更早一些时候,守卫安徽宁江的太平军将领侯裕田,竟会为了讨要几支手枪,不惜纡尊降贵,先后两三次给路过的英国军舰舰长巴克写信。
这就是真实的太平天国,他并不是向我们想象中的那样只是停留在冷兵器时期。他们也有先进的洋炮,标志着中国进入了新火器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