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禧和慈安都是咸丰的妃子,而慈安是皇后,慈禧是太子的母亲。咸丰死后,她们俩都被尊为皇太后。慈禧为西太后,慈安为东太后,她们俩是咸丰的正室与侧室的关系。
一段清末史,留下了“两宫太后”之间诸多的疑案。由于最终清末政坛“女主”慈禧当权,西太后慈禧和正宫太后慈安的关系,便被前者捣成了一潭浑水,使后人难于从中看出真相。在这段其实清晰而被捣成的“浑水”中,后人至少可以得出两个结论:一,忘记这段两宫太后关系史,不论过程是非,只论结果成败,是捣成“浑水”者慈禧的主旨;二,是慈禧,才在这段历史的浑水中摸到了鱼。尤其是,在时人笔记对慈安“长厚”、“温和”的赞美词中,另一拨人透过这种赞美看到了人性的劣根,便是对“摸鱼”者的妒忌。这更使得这段“水”愈发浑浊而“深如海”了。
史笔关于慈禧与正宫慈安的第一次矛盾冲突记载,是“兰贵人”(后来慈禧)入宫得宠之际。有一段时间,咸丰皇帝表现得像《长恨歌》所谓那样: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皇宫“祖宗之法”规定,但凡皇帝每夜“临幸”某妃,都由太监将名册一式二份,一式由内监“敬事房”收录,一式交于正宫皇后。皇帝也难。皇帝不上朝的消息经由太监传到了正宫慈安耳中,慈安便手持“祖训”前往干预。待咸丰皇帝前脚走,慈安便把“兰贵人”唤至皇后行使权力的坤宁宫,命令哭哭啼啼的“兰贵人”下跪,宣示她不守“妇道”。正欲家法从事,人走心在的咸丰皇帝匆匆走了进来,大呼“请皇后免责,兰儿已有娠矣”。慈安听到此言,连忙下座说:“帝胡不早言,吾之杖伊,遵祖制也,受杖堕娠,失祖训矣。皇上春秋虽盛,储宫未备,吾安可守一训,而失列祖列宗之遗意哉?”(引自许指严《十叶野闻》)皇上造人计划,关乎国运千秋大业,朝政此时彼时,何足道哉?
史笔明确记载的“两宫”第二次冲突,发生在光绪六年(1880年)的咸丰皇帝东陵祭祀仪式上。中国人都知道,祭祀仪式都有一定的规矩。在那个时代,尤其对于皇家来说,它几乎超越了“国法”。咸丰皇帝死前,西宫太后慈禧不过是“懿贵妃”,咸丰死后才升为“西太后”。就是说,如果此时咸丰皇帝九泉下有知,他还不认识这个“西太后”呢。祭祀开始,慈安坚持按咸丰帝生前规矩,慈安居前,旁边空位留给先于咸丰帝死去的那位“正后”,而慈禧稍居下位。对此,慈禧据理力争,两宫太后并坐“垂帘”已久,还提这种陈芝麻烂谷子的所谓规矩,是对现实西太后的侮辱,叫她何能“母仪天下”?最终仪式依就了慈禧意愿。史笔记载,这次在皇家祭祀公开场合中的争执,使得西后对正宫东太后尤为“衔恨”。
两宫的第三次争执,要算因刚得宠的李莲英而引起。史述清末李莲英小心谨慎、低调做人、左右逢源,但早期的他并非如此。某日慈安坐轿经过宫中某殿,李莲英正与某小太监玩掼跤比赛。深知“两宫”权力高低的李莲英对东宫慈安的轿子视而不见,仍然挡于道中玩兴正浓。在慈安的呼斥下,李莲英才退于路边跪下,一脸满不在乎的样子。史笔说,慈安欲对李莲英行使“杖责”,竟有后宫中人为其“缓颊”说情。看来,西宫慈禧能力和权力大于正宫慈安,已是后宫之中为人所共知的事实,不是慈安遗留的正宫地位所能决定的。史笔甚至评论,就连恭亲王,也由于知道慈禧与慈安有矛盾,不敢效忠于慈安,而是恭顺于慈禧。可见慈禧当时的霸权人气。气呼呼的慈安改道去见慈禧,说:尽管李莲英有一点才能,也不过是一太监,应受祖训限制,对两宫太后一律敬畏,你怎么可以放任他,让他只知有西宫、不知有东宫?慈禧反诘说:李莲英不过是一个奴才罢了,太后要杖他杀他,就像对待一只猪一只羊,我怎么可以庇护?对他要怎么样就怎么样,何必来责备我?慈禧很会说理。
史笔所载的两宫太后第四次冲突,更具诡秘性,与它连在一起的,是慈安“暴卒”。由于它涉及数千年中国主流文化发展成为的“道德”大是大非问题,历来道仕们宁愿披之以“衣冠”而成为道貌岸然,而掩之以道祖所言“食色性也”,它掩盖了真本人性而成为“伪道”。处于主流道德说教下的慈禧,也不能不对她27岁开始寡居的人性欲望讳莫如深。这种讳莫如深,只在语言上而非在具体行动上——这是分裂式的行为按本性而语言按“道德”的历史现象。
史册记载清楚,慈安暴死那年1881年,慈禧正生了一场持续很长一段时日的大病。当“暴死”这个消息刚传出,清廷军机处和总理衙门的那些官宦们还以为慈禧死了呢。原来,慈禧在生病之际,“垂帘听政”便由慈安一人独当。慈安见识自在慈禧之下,凡对主政的恭亲王有不放心的疑难问题,慈安便“就商”于病榻之上的慈禧。某日清早,慈安又带着这种疑难问题去请教慈禧。由于时间尚早,外间太监未及通报,慈安进入,摇手示意宫女不要声张。及至慈安踏入正殿,便闻到一股血腥味,步入寝室,只见慈禧横卧榻上,边上有一男子正为她抚背捶腰。
关于这次慈禧生病,由于“正史”无确切记载,史述有很多争议,有说正常生病,有说小产。至于“小产”的作俑者,史述也有争议,有说戏子伶人,有说清末重臣荣禄。这些各自言之凿凿的“公婆说理”,使这种本来符合真性情、薄如窗纸的史实,成为了“浑水”,成为了“深如海”。不过,那位八国联军后进入皇宫、受过西式教育而思想比较开明、深得慈禧太后宠爱的“德龄公主”,从晚年慈禧对荣禄的情感不经意表露中,得出了一个结论:她比较倾信于那个男子是荣禄(有近代史学者从荣禄的升迁中寻找蛛丝马迹)。当然,有感情和实际行为可能不在同一人,也难说。
史传就在这次慈安发现之际,慈禧向正宫娘娘大谈数十年姊妹情,大谈两人做女人难、做寡居女人更难、做寡居皇太后难上加难的苦难历程,说得慈安眼泪稀里哗啦,把咸丰帝临终那份处置“懿贵妃”的手书出示给了“知错能改”的慈禧。
慈禧一生善于制造悬念与悬案,她自己病重而别人“暴卒”的相似一幕还出现在她临终。1908年11月,清廷官宦只知太后患重病,忽然传出光绪帝死亡,使人疑窦丛生。“先传太后危笃,初未闻帝病加剧,乃帝先崩,疑传纷起”(金梁《光宣小传》)。现代科技手段揭示,光绪死于砒霜中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