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邦是幸福的,从来都只有他骂人的份,可明朝老朱家的那些皇帝就倒了大霉,在“骂官”(即言官)们面前,他们最爱唱的一营歌就叫《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言官这个制度不是明朝才有,好多朝代都设了的,御史、给事中、谏议大夫等等,名称很多。这些人的主要工作说得文明一点是监督,粗俗点就是给人挑刺、找茬,找到了就大声斥责,就骂人。虽然说历朝都有言官,可明朝的言官胆子最大、最不怕死。这些言官比过去那些谏官更牛的是,他们不但可以提意见,还可以指着鼻子骂.权臣也好,皇帝也罢.只要他们认为你做错了事,甚至没做错事、只要他们高兴,他们都会从鸡蛋里挑出些骨头来,直接骂,毫不留情地骂。所以这些言官又多了一个吓唬人的名头——骂官,仿佛不骂不足以显示出底气,不骂不足以表明自己的忠义。
可以说,只要当上言官,就没有怕死的。海瑞,骂皇帝嘉靖的年号为“嘉靖嘉靖,家家皆净”,这放在其他朝代,纯粹就是活得不耐烦了,掉脑袋都是小事,搞不好就是灭几族的问题。可嘉靖也没把他一刀了结了,只是关了起来,为啥.那海瑞骂他之前在家里就把棺材都买好了,你这一杀,不就正好成全了他的名声,自己还落得个暴君的名号,不划算啊。
明朗的昏君不算少,可真狠下心宰言官的没几个,惹急了,大多也就是打顿板子了事,炒鱿鱼的都少。所以言官们的胆子也越来越大,上至国家大事,下至皇帝私生括.只要你有想法,都可以拿出来开骂。不要害怕得罪皇帝,不要害怕被杀头.“刑不及大夫‘,明代再残暴的君主也不愿背上“昏君’、 “杀谏官”的骂名。
万历皇帝身体不好,大理寺左评事雒于仁就上了一道《酒色财气四箴疏》,大骂万历私生活不检点,“纵酒则渍胃,好色则耗精,贪财则乱神.尚气则损肝“,皇帝身体不好,就是“洒色财气”给害的。这还不够,在他眼里,万历简直就是一个暴君加昏君的嫁接体,残暴、昏庸、无能、懒惰、愚蠢…总之一无是处。就这张大字报,把万历气得浑身直打哆嗦.这哪里是进谏,简直就是对君父最忍毒的人身攻击加诽谤。砍了他吧,不行,一砍还真成了残暴了.万历也贼得很,你不是挑我的刺儿吗,得.我也挑你的。贪财我认,纵洒也算没错,可这好色好像就不对了。万历堪称是皇帝中的痴情种子,后宫里面,就只有一个郑贵纪.基本上没有其他皇帝n把n后的纪录,你要说我好色,这问题就大丁。雒于仁侵犯了君父的名誉权,这官就不用当了,回家种田去吧。
可万历似乎高兴得太早了,在雒于仁之后,写大字报骂他的言官越来越多,言语越来越恶毒,别的事他都干不了,成天就淹没在口水中了。时间一长,万历对这言官就产生了心理阴影。一次他在自己院子里喝着酒看歌舞,玩得正高兴,听见外面有人喊巡城御史来了,吓得万历赶紧撤掉场子。怕言官怕到万历这样的程度,也算皇帝中的一大异类了。其实平心而论.万历前10年搞得还是很不错的,可脾气再好的人也禁不住这么多人群起而骂,难怪到最后他干脆撂了挑子,来了个“六不做”,由得这些人骂去,耳根子才总算清净下来。
明朝的皇帝当得都挺窝囊的。唉.为了今后不挨骂,现在就得挨骂,为了不挨后人骂,就得挨今人骂,一个字——非常苦!还是新时代好,别说是骂元首了,就是对单位里的顶头上司.也没几个人敢当面痛骂的,都怕丢了饭碗阿。
皇帝都伯成这样,那些大臣更不用说了。看看明朝的那些名人,海瑞、杨涟、左光斗、张璁、夏言、徐阶、高拱、张居正、申时行……哪一个没有被言宫骂过,哪一个没有骂过别人?你在位时骂你,罢官后还要骂你,活着骂你,死了还要骂你,好像不把你骂死、搞臭,就显不出这些言官的水平。万历时的首辅王锡爵,那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平时在朝中威风八面。可一听到他儿子乡试考了前几名,一点也不觉得高兴,脸色都变了,赶紧洗把脸等着挨骂。为哈,言官们可不管他儿子到底是不是凭真本事考上的,反正你爹是首辅.你就有可能有这个嫌疑,就算真查出来你确实没有舞弊,可考官也有可能不卖你爹面子.反正你这前几名来得有问题。
王锡爵是怕了,怎么办,只得把儿子打发回老家去,等着吧,等你老子退了休再来考,这下总不至于被骂了吧。顺便说一句,他儿子后来足足等了十三年。
这些骂宫中也不乏正直之人,可大多数都是哗众取宠之辈,越是骂得厉害,骂的人地位越高.越能证明他们的存在价值,越能捞到更多的政治资本。
到了大明朝快灭亡的时候,这些人还在驾,先骂得熊廷弼下课,结果辽东几乎尽失,后来的袁崇焕照样被骂,直至被凌迟处死后骂声还在继续。清军入关后、南明小王朝还有几十万军队.还有半壁江山,但这些骂官还没停,继续骂,继续内江,骂到最后,明帝国终于被骂垮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