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年已94岁高龄,是硕果仅存的东北沦陷时期重要作家,年轻时,他曾冒死营救抗日志士梁肃戎,还是“三下江南”等历次战役中的东北民主联军军人……
他和妻子朱媞一同与吴郎和吴瑛、山丁和左蒂、柳龙光和梅娘并称为“东北四大知名夫妇作家”……
在沈阳,有一位经历传奇的文化老人李正中,崔永元在中国传媒大学的口述历史研究中心,从东北选中的唯一一位口述历史的人就是他。
热血青年的抗争岁月
李正中1921年出生在吉林省伊通县,曾就读吉林一中,师从著名学者孙常叙和李文信。
说起李文信,李正中先生颇多感慨。在他的记忆中,李文信先生非常朴实严谨,既不趋附,也不张扬。他入学不久,市里派来日本人教日语,又要求校职工均须按伪政府规定着装草绿色“协和服”。李文信老师却不改常态,经常穿一身深色粗质地的西装,项间系着黑色蝴蝶结或黑色领花,间或穿着直领的中山服,可谓别具风范。
毕业后,他考入长春法政大学法学系,1941年,李正中毕业。1943年3月与女作家朱媞(原名张杏娟)在长春结婚。那一段时间他在伪满长春地方法院任法官,任上的两件事,显示了他作为一个中国人,中国学人的良知与血性。
第一件事是1942年冬在长春发生一起震惊全东北的事件,即一名日本警察夜间被人在街头勒死。日伪统治者用酷刑逼供把王本章等8名农民屈打成招进行杀人罪公审。李正中和三名实习法官自愿担任辩护律师,据理力争,迫使法庭不得不做出无罪判决,8名农民当庭释放,一时闾巷相传,百姓拍手称快。
另一件事是为同班同学梁肃戎做辩护律师,梁是辽宁昌图人,大学期间即从事地下抗日工作,曾任国民党长春市党部书记长。1943年通过司法官高等考试任伪满长春地检厅检察官,1944年被日本人以“反满抗日”罪逮捕入狱。为了营救这位老同学和抗日志士,李正中挺身而出,毅然做梁肃戎的辩护律师,并通过在法院的各种关系,最终使梁肃戎获得减刑并假释。
这两件事让日本人极不痛快,但又碍于伪政权对司法官处理的种种法规限制,未能得手报复,使他逃过凶险的一关。
沦陷期创作坚持风骨
李正中是东北沦陷时期的重要作家。在国破家亡的14年里,曾以柯炬、韦长明、李莫、韦烽、里刃、靳革、紫荆等36个笔名发表了大量的诗歌、散文、小说,是东北沦陷时期笔名最多的作家,出版了长篇小说《乡怀》,短篇小说集《笋》《走向旷野去的人们》《绿色的松花江啊》《炉火》,散文集《无限之生与无限之旅》,诗集《七月》《春天一株草》等8部作品。在那国破家亡的特殊岁月里,他的作品以特殊的语意和符号,表达了内心深处的压抑与苦闷,并以作家的良知、信念、勇气和文字做着精神上的抵抗,维系着母语文化的尊严。
诗集《七月》是他的成名作,在后记里他这样道出心底的声音:“什么时候,我能够远离了我抑郁的思绪,向太阳底下放纵全盘的欢乐,忘掉了昨日,忘掉了那许多无用的幸福呢?”集子中《霜花》这首诗,是他在国破家亡之际,感时伤怀的寄寓:
我和你是小小的
凝在人家窗板上的霜花
从开始了小小的生命
小小的心里充溢了恐怖
你说咱们要溶化
要为人一嘘就溶化
……
我们战栗于寒冷的日子
织就了一片没有颜色的花纹
……
这首诗写在日伪统治的特殊年月里,以特殊的语意和符号,表达了内心深处的压抑与苦闷。明眼的读者当会有所意会,不难理解到诗人的本意所在。
携妻子投身革命洪流
1945年8月,日本投降,李正中当月即在长春创刊《光复报》,免费散发。
当时,重庆国民党当局为了渲染内战,在《中央日报》上发表了一篇《作家韦长明在长春遇难》的消息,说“八路军抢先进驻东北,烧杀掠夺,胡作非为,作家韦长明被无缘无故杀害”。恰逢此时刚刚从苏联回国的李立三出任中共中央东北局联络部部长,他拿着这张报纸找到了李正中,让他站出来揭露这条假新闻。之后还多次邀约李正中谈话,并代表东北局宴请他。李正中深感“为国为民,责无旁贷”,于是参加了东北民主联军,做政治宣传工作,同时负责《东北日报》的“解放军人”副刊和战地通讯专刊。不久,妻子朱媞也参加了东北民主联军。
在东北民主联军序列里,李正中参加过“三下江南”和后来的“辽沈战役”等重大军事活动,既当指挥员的参谋,又是战地记者。有时一个晚上要急行军100多里路,三九严寒,所有人的水壶里都冻成了冰坨,只有他的水壶还能喝,因为他装的不是水,而是白酒。一个晚上的行军途中,他就能喝掉一壶二斤多酒,在别人看来还像没喝过一样,他自己也觉得越喝越暖和,越喝越有战斗力。长此以往,致使他身体越来越差,于是不得不在一次战役之后手术切除了大半个胃,才活了下来。
沈阳解放后,李正中、朱媞一家定居沈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