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对张爱玲的母亲黄逸梵十分好奇,通过张爱玲的文字,我们可以看到一个风华绝代的美人形象。我可以感受到张爱玲对母亲的仰慕、向往、失望、隔阂,以及愧疚自责。
黄逸梵是个向往自由的人,在张爱玲4岁的时候便出国,每次回来没待多久又离开。张爱玲与母亲感情不是特别深,但也很爱她的母亲。后来,她因与继母发生争执,被父亲软禁在家,偷偷跑到了母亲那里。黄逸梵无可奈何,只能收留了她,张爱玲以为这是新生活的开始,却不知这新生活逐渐耗尽了她对母亲的感情。
黄逸梵对张爱玲还是很不错的,把她当名媛淑女来培养,供她学钢琴、绘画等等。不过,黄逸梵并没有收入,只是靠着祖上的财产度日。战争爆发后,上海物价飞涨,黄逸梵的日子也开始拮据。但张爱玲每个月都得问她要钱上课,母亲的坏脾气开始爆发。张爱玲觉得每次要钱的时候都非常痛苦,要忍受母亲阴阳怪气的神情、语气,实在非常难堪。
这实在是非常痛苦的经历。旁人会说:你要理解你的母亲,她也不容易,钱的压力太大,她难免会有些脾气。张爱玲是理解的,但这种难堪却一直持续着,让她惶恐着,不知如何是好。
她已经被父亲抛弃了,如果母亲受不了压力,也抛弃她该怎么办?!
张爱玲时常坐在屋子的顶楼,因为母亲有客人来,她便被赶了出去。看着外面逼仄的房子,她只能感叹:母亲的世界也不再美好了。
黄逸梵所以,她拼命地读书,因为实在无路可退;所以,她拼命地赚钱,因为实在难忘当初问母亲要钱的难堪。
黄逸梵看到张爱玲还钱的时候,忍不住哭了,道:“就算我不过是个待你好过的人,你也不必对我这样,‘虎毒不食子’暧。”她的心碎了,虽然当初我脾气不好,但我也不是要你还钱啊!你用冷冰冰的钱来衡量我们的一切,让她这个做母亲的情何以堪。
黄逸梵虽然不是个称职的母亲,但她也是位母亲。临终前,她写信给张爱玲,只盼望再见她一面。张爱玲思忖了半天,仍是没有去,但寄了些钱过去作为补偿。
有人说,张爱玲以为黄逸梵并非病重,只是想借机要钱。我觉得不尽其然,张爱玲应该并没有误解,只是她们之间生疏了太久,她不知道该如何去见母亲,心底其实也是害怕见她的。
晚年的张爱玲很是后悔。有人曾去拜访晚年的她,张爱玲说:“我在与我的妈妈说话呢。来日,我一定会去找她赔罪的,请她为我留一条门缝!我现在唯一想说话的人,就是妈妈!”
这话让拜访的人含泪而去,我们可以体会到张爱玲深深的自责与懊恼,但这一切都已经回不去了。她深爱的母亲,她疏离的母亲,她没有见到最后一面的母亲,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
由羡慕、向往,到疏远、冷酷,张爱玲与母亲渐行渐远渐离别,直至老死不相见。如果,当初成熟一点,不要把关系走得那么僵;如果,当初宽容一点,不要与母亲走得那么远;如果当初冷静一点,去见母亲最后一面......可这一切都回不去了,只希望,在另一个世界,母亲还等着自己,她愿意给自己留一条门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