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悟空与菩萨是一世的情缘,在《西游记》第六回里,观音是应王母娘娘之请来参加蟠桃大会的,可是带来后见到的却是被孙猴子搅得“荒荒凉凉,席面残卷”,众仙们在那里“俱不就座,纷纷讲论”的令她触目惊心的场面。可以说观音对于悟空是未曾谋面,先已惊心。她倒要看这支妖猴有多大的本事,多高的道行。在派遣自己大徒弟惠岸行者相助李天王擒拿妖猴无果后,又力荐二郎真君出战,并亲临前线,亲自助阵。她倒真要见识见识这位居然敢自称齐天大圣的天产石猴。一是怕自己的脸面再次辈驳,二是出于自己对这支石猴的强烈好奇心。
在前线指挥部里,太上老君与她同心协力,同声相应。她说“贫僧所举二郎神如何?果有神通,已把那大圣围困,只是未得擒拿。我如今助他一功决计拿住也。”注意到的是,此时她对这支石猴的称呼已经由“妖猴”上升到了“大圣”。这称呼间的微妙变化不正应对着她心理上的微妙变化吗?菩萨接道:“我将那净瓶杨柳抛下去,打那猴头,即不能打死,也能打一个跌,教二郎小圣好去拿他。”这里观音作为一个年轻的女子向大圣所抛的,却是与西方表示和平和爱情的橄榄枝何其相似的杨柳枝。不过最终老君还是用自己的金刚圈打了出去。这一仗不仅战得天昏地暗,也战的一个女观音惊心动魄,刻骨铭心。悟空是观音心中的理想男性形象:一场大闹天空敌十万天兵之仗,已见识他的神勇胆识,已惹动她的芳心,符合一个旧时代女子的择偶标准:郎才。
从拯救一幕看两人内心深处流露出的情感
当观影再次见到悟空,已是他经历了长达五百年的磨难。望见五百年后狼狈不堪的郎才,叫人怎不望而惊心?更何况悟空变成这幅不堪的阶下囚模样是自有观音的一份“功劳”在内的,这只有锦心慧肝的年轻女子心知肚明的。因此才有她在五行山观看如来的“唵嘛呢叭咪哞”六字真言,叹息不已作诗一首的举动。她诗言曰:“堪叹妖猴不奉公,当年狂妄逞英雄。欺心搅乱蟠桃会,大胆私行兜率宫。十万军中无敌手,九重天上有威风。自遭我佛如来困,何日舒展再显功。”接下来就是两人之间的对话,悟空恳求观音放他出去,而观音也指点了将有一个东土大唐来到圣僧将来解决他。要束缚一个男子的心,最好的方法莫过于把他束缚在一桩自己设立的事业上。作者在此作诗说:“人心生一念,天地尽皆知。善恶若无报,乾坤必有私。”我看是有隐喻的,是说这人心所产生的一念恐怕在潜意识中是观音情感上的一念。
后来观音也借机替悟空带上了紧箍,表面上是为了约束悟空的心,使之全心全意的投入到取经大业中去,但实际上,又何尝不包含一个女子对一个男人的心灵与意识的控制的欲望和权力!儿女私情,作为一个男人皆有之,所谓的神与仙只不过是人格的神化。只不过悟空对观音的爱慕与依恋主要是精神层面上的。
一幕幕意味深长的感情剧
第十七回,孙悟空同观音一起到黑风山附落云头依路找洞,只见山坡前走出一个道人,手里拿着一个玻璃盏儿,盘内安着两粒仙丹,往前正走,被行者撞个满怀,掣出棒,就头一下,打得脑里浆流出,腔中血迸撺。菩萨应悟空之请变作妖道凌虚子,行者看到:“妙啊,妙啊。这是妖精菩萨,还是菩萨妖精?”菩萨笑道:“悟空,菩萨、妖精,总是一念;若论本来,皆属有无。”行者心下顿悟。这个场景中我们所看到的是菩萨的有情有义,行者对她随意提要求。观音欣然从命,又还语重心长的点拨他。而两人之间的对话也是无遮无拦,随意自如。
第四十二回,观音到:“悟空,我这瓶中甘露水浆,比那龙王的私雨不同:可灭那妖精的三昧真火。待要与你拿了去,你却拿不动;待要着善财龙女与你同去,你却又不是好心,专一只会骗人,你见我这龙女貌美,净瓶又是个宝物,你假若骗了去,却哪有功夫又来寻你?你须是留些什么东西作当。”行者道:“可怜!菩萨这等多心。我弟子自秉沙门,一向不干那种事了。”这观音严厉防范孙悟空与他身边的侍女偷情,是不是有些个妻子防范丈夫与侍女偷情的意为?而且这净瓶还可以说是个物,可以用东西作抵押,可那龙女却是个人啊,又能用什么东西可做抵押呢?这是不是一个情人或妻子对于意中人的一种赤裸的警告与警示?
同样是第四十二回,孙大圣十分欢喜,请观音出了潮音仙洞。诸天大神都列在普陀岩上。菩萨道:“悟空过海。”行者躬身道:“请菩萨先行。”菩萨道:“你先过去。”行者磕头道:“弟子不敢在菩萨面前施展。若驾筋斗云啊,先露身体,恐菩萨怪我不敬。”菩萨闻言,即着善财龙女去莲花池里,劈一半莲花,放在石岩下边水上,教行者:“你上那莲花瓣,我渡你过海。”
这一幕十分耐人寻味,孙悟空不管做到哪里,历来都是云里云去的。可是这一次他却不敢翻他的筋斗云了,为何?怕羞也。但是一个男子既在一个女子面前害臊怕羞,却又能够说出口来,这男女间的关系不是很有韵味嘛?且观音也果从其愿,叫孙悟空上莲花瓣过海。这二人之间的无遮无拦,心照不宣,大方坦然究属什么关系?孙悟空是个敢往如来的手板心里撒猴尿的泼猴,也是个敢在三清像前端出男根来撒尿给妖精喝的辣货,可是他在观音面前却一反常态,难道仅仅因为观音是个女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