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一日,蒋介石在北平西郊汤山召集善后会议。他首先讲话,说了一通缩减军队,服从命令的大道理。他刚刚说完,李济深就站起来说:“若是天下为公,没有一个人反对。若是天下为私,一定有人反对。把别人全都消灭,留着自己的军队,这种不公平的办法,万万要不得。”
李济深是广西人,虽然他从严格意义上来讲并不属于新桂系,但却一直是新桂系的扶植者和同盟者。他的这一番含沙射影,显然是暗指蒋介石要以裁兵为借口,故意削弱其它诸侯包括新桂系的兵力,壮大自己的势力。
李济深还说:“像现在北伐的革命军队没有饷,反而派了许多人暗中去收编孙传芳、吴佩孚、张作霖、张宗昌等反革命的军队,这是顶不妥当的事。”这些话又是针对蒋介石射来的机枪子弹,因为蒋军里有好多是收编自北洋的“杂牌军”。蒋介石听得坐立不安,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善后会议没有制定详细的议事细则,更没有预定提出讨论的大政方针,形式上只是一个座谈会,蒋介石无法以主持者的身份硬性施压。他的那几位靠嘴巴吃饭的谋士幕僚,比如吴稚晖、戴季陶,赶紧拍马上阵,为自己的幕主帮腔掩饰。
虽然第一天有了一点交锋的火药味,但总体而言,气氛还是比较和谐的。因为是座谈会,大部分时间里,与会者都是在东拉西扯,不着边际地瞎侃一通,反正也没人追究对错和结果。吴稚晖最擅长此类插科打诨,他颇有些乐在其中似地说:“好在国民党惯于会而不议、议而不决,这样的会议当然无伤大雅。”
预计可能会比较紧张的善后会议开成了“神仙会”,会上和风细雨,融融一堂,会下社交饮宴,联络情感。
所有与会者中,蒋介石大概是最忙的。他听说一帮北洋遗老正在天津大连活动,且段祺瑞也身居其间,就以国民革命军总司令的名义,给段祺瑞下达了一纸通缉令。
李宗仁向来认为有枪杆子的才能成事。他很天真地问蒋介石:段祺瑞虽为前北洋巨头,可如今两手空空,在天津都隐居了五年,何必再通缉如此老朽?
这样的问题就显示出了蒋与李的差距。蒋介石告诉他,通缉段祺瑞并不是真的要把他抓起来,为的只是打击段祺瑞的威信——说白了,吓吓这老头子,同时杀鸡儆猴,免得给咱们捣乱。
过了没多久,段祺瑞就致函蒋介石,否认参与了活动,遗老们的背后串连也逐渐销声匿迹。
打击别人的同时,最好还能抬高自己。
蒋介石到日本留学,本是奔着士官学校去的,但当时规定,中国学生先要在振武学校毕业,然后在日本的基层部队见习,最后才能进入士官学校。蒋介石已经进入了见习期,正好赶上辛亥革命爆发,他立即放下学业回国,所以最高学历也就止步于振武学堂。
现在蒋介石出了名,士官学生同学会的负责人便主动上门化缘。蒋介石也乐得给自己添些光彩,便以士官学校第六期毕业生的身份,向同学会捐款五万元。
一些货真价实,但在国内混得较一般的士官生对此不满,跑来质问同学会负责人:哪里出来这么个叱咤风云的大同学?
负责人回答得理直气壮:人家捐巨款还不好吗,何必深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