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早逝,因为子嗣年幼或者没留下子嗣,因继承问题往往会造成一定的政治动荡,西汉时发生的“霍光废立”事件堪称代表作。元平元年(前74年)四月,汉昭帝刘弗陵去世,因其没留下子嗣,生前又没有指定皇位继承人,故造成权力真空,带来政治危机。权臣霍光力排众议,迎立昌邑王刘贺入继大统。然而,刘贺当皇帝不足一个月,皇帝宝座还没有坐热,就遭到了霍光的废黜。
刘贺(前92年—前59年),汉武帝刘彻之孙,昌邑王刘髆之子,五岁袭父爵。刘贺年少时,不学无术,行为怪诞,是个“在国素狂纵,动作无节”,甚至国葬期间仍“游猎不止”(《资治通鉴》)的纨绔子弟。左右多次对他进行切谏,但刘贺要么置若罔闻,当耳旁风;要么当时接受,随后我行我素。元平元年(前74年)四月,汉昭帝驾崩,因无子嗣,权臣霍光主张立昌邑王刘贺为皇帝。
刘贺的为人和恶迹,作为资深政治家的霍光不可能不知晓。霍光之所以坚持立刘贺,主要有三个方面的原因。其一,刘贺是刘弗陵的侄子,由他继承皇位,既合乎儒家礼法,也不影响汉昭帝遗孀上官皇后(霍光外孙女)的地位;其二,刘贺一直生活在藩国,在朝中没有根基,没有势力,不会对霍光造成威胁;其三,刘贺不识体统,热衷吃喝游玩,似乎对政治不感兴趣,便于霍光专擅朝政。
刘贺接到入京奔丧的诏令后,一路急行军,从“日中”出发到“晡时至定陶”,三五个小时竟狂奔了“百三十五里”,致使“侍从者马死相望于道”。行至济阳(今河南兰考东北)时,刘贺还惦记着当地的特产,派人“求长鸣鸡,道买积竹杖”;经过弘农(今河南灵宝北)时,刘贺淫欲勃发,“使大奴善以衣车载女子”(《汉书》),搞来一车漂亮女子。刘贺一路所作所为,让人瞠目结舌。
《礼记到了城门,礼官又让他哭丧,刘贺仍不哭。一直拖到未央宫东阙,刘贺才酝酿下泪来,“哭如仪”(《汉书》)。
刘贺即位后,其狂纵程度远胜以前,“既立,淫戏无度。……日益骄溢,……日与近臣饮酒作乐,斗虎豹,召皮轩车九旒,驱驰东西,所为悖道。……大行在前殿,发乐府乐器,引内昌邑乐人击鼓,歌吹,作俳倡;召内泰壹、宗庙乐人,悉奏众乐。……召皇太后御小马车,使官奴骑乘,游戏掖庭中。与孝昭皇帝宫人蒙等淫乱”(《资治通鉴》)。刘贺荒淫如是,作为拥立者,霍光脸上无光。
刘贺淫乱非为,霍光尤可忍,毕竟这是历代皇帝的通病;而刘贺在政治上轰轰烈烈的表现,却让霍光忍无可忍。刘贺登位后,大批旧属得到破格提拔,“昌邑官属皆征至长安,往往超擢拜官”(《资治通鉴》),而且政由己出,“受玺以来二十七日,使者旁午(按:交错;纷繁),持节诏诸官署征发,凡一千一百二十七事”,彻底打破了自汉昭帝以来“政事一决于光”(《汉书》)的局面。
霍光是汉武帝敲定的顾命大臣,辅佐汉昭帝十三年之久,在朝中党羽众多,根深势大,向来独断专行,说一不二。霍光让刘贺当皇帝,不过是设置个易于操纵的傀儡,他好继续主持朝政,而刘贺却反客为主,将其凉在一边。与此同时,刘贺还与近臣密谋干掉霍光,除掉这块政治绊脚石。后来,刘贺近臣被诛时大呼“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汉书》),就表明刘贺已开始酝酿计划铲除霍光。对此,耳目众多的霍光不可能没有察觉,霍光因此非废掉刘贺不可。
刘贺即位时只有十九岁,热衷游玩嬉戏的他在政治上经验不足,难与权臣霍光抗衡。以初登大宝之刘贺,对抗一个盘踞朝廷十三年之霍光,这是一场必败无疑的战争。果然,不等刘贺举刀,霍光就下了手。刘贺在位的第二十七天,霍光联合群臣突然发难,公开批判弹劾皇帝刘贺,随即以迅雷之势控制刘贺二百余名亲信,并以“荒淫迷惑,失帝王礼谊,乱汉制度”(《汉书》)为由将其废黜。
平心而论,刘贺虽然荒唐透顶,还不至于在二十七天内做出一千一百二十七件荒唐的事情来,真不知道这个言之凿凿的数字霍光是怎么计算出来的。欲加其罪,何患无辞!历朝历代的政治斗争莫不如是。通过废立,西汉权臣霍光达到了削减皇权,继而进一步专权的政治目的。在这场废立风波中,刘贺不过是霍光玩弄权术的一个政治道具而已,因为“及昌邑王废,光权益重”(《资治通鉴》)。
刘贺被废后,被赶回原封地昌邑(今山东巨野县昌邑镇),继续做他的昌邑王,但受到了霍光党羽的密切监视,如同软禁。元康三年(前63年),刘贺又被贬到江西做海昏侯。四年后,刘贺愤愤而死,享年三十四岁,史称汉废帝。刘贺即位之初,皇恩未施,根基未稳,翅膀未硬,便要展开对权力的角逐,与拥立他的权臣为敌,威胁权臣在朝中的既得利益,这无疑是与虎谋皮,终败北。(刘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