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绍兴五年(公元1135年),韩世忠任武宁安化军节度使、京东淮东路宣抚处置使,置司楚州。
到了楚州,韩世忠披草莱,立军府,与将士同心协力,作战备计。甚至他的夫人梁红玉也加入到建设队伍中来。
军中有怯战将士,韩世忠就设乐大宴,赏女人的衣裙给他们,羞辱他们。
在韩世忠的恶搞羞辱之下,楚州将士人人奋厉。
韩世忠又注意抚集流散,通商惠工,很快,楚州就成为了一座军事重镇。
韩世忠还注意遣间结山东豪杰,相约缓急为应。
绍兴六年(公元1136年)二月,张浚在镇江府召开了一个都督行府军事会议,接待各路军队首脑人物,鼓励他们,打算将原来对金、伪齐的守势调整为攻势。
张浚的设想是由行营五路大军齐头并进、分道合击。
可是遭到了张俊(此为中兴四将之一的张俊)和刘光世的一致反对。
会议最后制定的战略部署是,刘光世屯军庐州(治安徽合肥),以招北军;江东宣抚使张俊练兵建康(今江苏南京市),进屯盱眙;权主管殿前司公事杨沂中领中军,为张俊后翼,采取守势;而韩世忠屯军于承州(今江苏高邮市)、楚州(今江苏淮安市),进取淮阳京东东路的淮阳军(治下邳,今江苏邳州市西南),岳飞屯军于襄阳,窥取中原,采取攻势。
韩世忠是个实干家,说干就干,一点也不含糊,回到楚州,立刻尽发军马,直取淮阳军。
大军到了宿迁县(今江苏宿迁市),命统制岳超带领二百余名将佐亲随作为硬探,到前面侦察敌军情况。
事有凑巧,淮阳城中的伪齐知邳州贾舍人、和金国都统阿里听说韩世忠准备来攻打淮阳,也派遣千骑南来,和岳超在途中狭路相逢。
岳超的部下看见敌人势大,纷纷以“硬探不可迎战”为由,劝岳超赶紧退走,回军复命。
岳超慨然说:“遇敌不击,何以为将?”
敌人的战鼓已经擂响,岳超不再犹豫,率众将冲入敌阵,出而复入者数四,将敌军蹂躏得溃不成军,这才心满意足地收兵而回。
这一战,“有中伤者数十人,然无一落阵者”。
如果说岳超这一场遭遇战打得惊心动魄,那么,接下来由另一员猛将呼延通担纲主角的阵前单挑大战更是让人觉得心惊肉跳、血脉贲张。
主将单挑的胜利只能提升自己军队的士气,而并不能决定两军胜败。所以,历史上虽然发生过无数次单挑大战,史书上却记载无多。
呼延通这场的单挑肉搏战分别被李心传和徐梦莘详详细细地收入了《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九八和《三朝北盟会编》卷一六九,足现这场打斗的凶险、激烈和夺人眼球。
打斗的全过程基本是史实的白描,读来却恍如小说笔法。
以下文字是由《三朝北盟会编》中整理而来:
韩世忠到了淮阳军城下,吩咐呼延通单人独骑走在前面,自己领一名“一把雪”执信字旗跟在后面,(“一把雪”,是韩世忠军中专门执掌令旗的旗头兵的称呼,通常都是由矫健擅长奔跑的人担任),而命令诸部骑兵继进,见信字旗停则停,见信旗进则进,步兵紧随其后。
呼延通在前面走了二三十里,遇上了金军。
韩世忠于二三里外登上一个高坡眺望,后面的大军又在三里之外,在信旗的指挥下停止了前进。
呼延通驰马冲到阵前请战。
金军阵中冲出一员名叫牙合孛堇的猛将,喝令呼延通解甲投拜。(该金将会说汉话,难得。)
呼延通喝道:“我乃呼延通也。我先祖呼延太保在太祖、太宗朝杀契丹立大功,曾设誓不与契丹俱生,况尔女真小丑,侵我王界,我岂与尔俱生?”(看来《水浒传》中那些“来将通名送死,免做刀下无头之鬼”单挑开场白并非小说家虚构。呼延太保即为宋初名将呼延赞,其身上纹有“赤心杀贼”的字样,家里所有的妻妾奴也无不如此,儿子的耳后更有刺“出门忘家为国,临阵忘死为主”十二字,呼延通忠义报国,有乃祖遗风。 )
呼延通挺枪剌向牙合孛堇,牙合孛堇与呼延通交锋,两人枪来槊往,难分难解。
转战移时,两人兵器均被击飞,并且一齐跌落马下。(真正势均力敌!)
但格斗并不停止,两人继续徒手相搏,你一拳,我一脚,追击逐杀,离两军战阵越来越远。
牙合孛堇体力出现不支,脚步跄踉,摔了一跤,呼延通跳起来坐在他的身上乱拳暴打。
牙合孛堇挣扎着抱住呼延通的腰,在地上滚来滚去,缠斗不休。
恶斗了大半天,呼延通开始大口大口喘气。
两人鼻青脸肿,衣甲脱落,眼角、口鼻全是污血,喘气声加在一起,如同闷雷,却依然手脚不停,性命攸关,谁也不敢松手,最后抱持着掉下了一个大水坑中。
两人厮杀得兵器没了,马匹丢了,徒手斗殴,斗得缠成了一团,就用指甲抠对方的眼睛、耳朵、鼻子、嘴巴,甚至用嘴,用牙齿咬啮,哪儿肉多往哪儿咬,而远离了两军战阵,超出了两军将士的视野范围,可知这场打斗无论是在时间上还是在空间上都超过了一般常规的阵前斗将,其激烈和险恶程度堪称世间罕见!
在大水坑中,水被搅浑,两人成了泥人。
牙合孛堇出阴招了。
他摸到了腰间的一把篦刀!篦刀,篦刀,又见篦刀!
文艺青年宋徽宗赵佶登帝位前,教父王诜就曾送过他一把篦刀。
篦刀的作用是用来修辫发的。在宋朝,除了赵佶和王诜这种带有浓重自恋色彩的人会随身带它,一般人是不会带的。
呼延通是一个粗壮军将,自然身上没有。可是这个牙合孛堇有!
并不是说牙合孛堇是和赵佶、王诜一类的人,而因为他是女真人!女真人剃头结辫,这东西时时在身。
完了,他身上藏有这把利器,呼延通岌岌可危。
牙合孛堇原本想割呼延通的咽喉,反呼延通将他的手紧紧攥住,并往下压。
挣扎中割到了呼延通的左腋,血流如注。
呼延通大怒,另一只手捏住牙合孛堇的喉头,竟将喉头捏爆!
战斗发展到此,我们有理由相信《三国演义》中小霸王孙策恶斗东海悍将太史慈的情节就是从这儿演化而来,类似的还有《水浒传》中双鞭呼延灼大战河东大将韩存保的那一大段。
这边呼延通和牙合孛堇在深坑里进行殊死搏斗,那边的韩世忠为敌军所围,韩世忠按甲不动,对手下的将领说:“大伙儿看我的马头往哪儿就往哪儿冲!”言毕,奋戈一跃,已溃围而出,不遗一镞。
韩世忠回头简单清点了一下自己的人数,说:“敌易与耳。”
又回头乘锐掩击敌军,敌军抵挡不住,全军败去。
第二日,韩世忠围攻淮阳军城,敌人坚守不出,城防严密,城中街衢,全部遮上了厚重的木板,以防韩世忠的克敌弓矢。
刘豫遣使赶往河间府向金国右副元帅完颜宗弼求援。
围攻了六日,没能攻下,第七日,刘豫的侄子刘猊和金国右副元帅完颜宗弼的援军赶到。
和敌人相比,自己的军队人少,势单力薄,韩世忠只好向江东宣抚使张俊请援。
张俊置若罔闻,不予理睬。这样,在强大的敌人跟前,韩世忠只好选择了退兵。
回师途中,还出现了一个小插曲。
在符离,韩世忠遇上了一支金军部队,韩世忠勒阵向敌,命小校郝彦雄朝对方大呼:“穿锦衣骑骢马立于阵前的,正是韩相公也。”
部将听了,大惊阻止郝彦雄,认为这样做太危险。
韩世忠笑道:“不如此,不足以致敌。”
等金军近了,韩世忠派数名骑将向对方挑战,“杀其引战者二人”,然后乘胜追杀,将敌人杀退。
战后论功,呼延通升永州防御使。
呼延通和韩世忠将帅相得,军中焕发出一种强劲的斗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