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色如果没有权势的庇佑,反而会成为一场灾难。
然而,命运弄人,有的美人出身低微,却得贵人相助,步步为营;有的美人天生高贵,却如美玉蒙尘,渐渐湮没不闻。
宣华夫人原本是南陈的公主,在美轮美奂,富庶之邦的都城健康。一般形容美人,往往用绝色,然而形容宣华夫人,则用“绝色无双”,可见她的美貌在当时引起的震撼。
宣华夫人本是南北朝时期的南陈公主,即南陈宣帝之女,后主陈叔宝之妹,那时陈后主的宫里有美人张丽华,有玉粒金蒓、钟鼓馔玉,有歌舞昇平、十里红妆。小公主终日读书玩耍,最大的念想不过择个如意郎君,嫁出去,富贵的日子一样不会少。
隋开皇八年,即公元588年,晋王杨广领军兵渡长江,直抵建康,南陈皇室不战而降。结果这位南陈公主与众皇族女子悉数被发配隋朝后宫。
可笑的是,当时的隋文帝杨坚,人虽然聪慧英武,将隋朝搞得有声有色。但却是个惧内。史上对独孤皇后的点评是,性妒,不许隋文帝近女色。隋朝后宫的女子还日日弹唱闺怨呢,哪里轮得到南陈的女眷有雨露均沾的机会?
悬明月以自照兮,徂清夜於洞房。援雅琴以变调兮,奏愁思之不可长。
按流徵以却转兮,声幼妙而复扬。贯历览其中操兮,意慷慨而自昂。
词写的凄迷,却是后宫女子真实的心境。太深?下面的则要浅显多了:
可怜桃花面,日日见消瘦;玉肤不禁衣,冰肌寒风透;
粉腮贴黄旧,蛾眉苦常皱;芳心哭欲碎,肝肠断如朽。
怕是今人见了,都忍不住黯然神伤。
南陈公主就是在这个时候步入隋宫的。那时她还是垂髫之年,于是被发配到后宫洗衣服。
陈氏的姐姐乐昌公主被分给了隋朝头号权臣杨素,广为流传的破镜重圆的故事就发生在她姐姐身上。
南陈公主在苦难的砥砺中,心思越发沉静,容颜也越发清丽脱俗,灼灼其华,非常美丽。
我们不由担心,独孤皇后那个悭吝的性子,能容得下如此美貌的女子出入宫闱吗?
事实上,独孤皇后还真的就喜欢这个南陈公主,并默许隋炀帝封她为宣华夫人。宣华夫人和容华夫人,是唯一允许侍寝的妃子。其他的妃子,只是摆设。
难以想象,独孤皇后在新婚之夜下了什么猛药,逼得隋文帝连连诅咒发誓,此生只能跟她一人滚床单,别的女人只能是维系帝王颜面的摆设。
发誓归发誓,男人的裤腰带,总归还是松的。一有机会,当然要失一下身,不然做个劳什子皇帝,还有什么乐趣。
隋文帝就不止一次的对群臣感慨,“吾贵为天子,富有四海,后宫宠幸,不过数人。”
“数人”中,就包括“美貌无双”的宣华夫人,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宣华夫人并非徒有其表,而且情商爆表。
做能够让男人喜欢的女人,不难。只要够风骚,够性感,加上撩男小技巧。
做能够让女人喜欢的女人,很难。你得美,你得美的没威胁。
长的丑,女人不屑于当你是闺蜜。长的美艳,女人不甘于做你的闺蜜。
独孤皇后肯定不如宣华夫人年轻貌美,但也逊色不了多少,宣华夫人很会弄些手段,让独孤皇后觉得自己比她,有很多胜出的地方。
独孤皇后与宣华夫人,应该是一对闺蜜。这段秘史,似乎比她如何迷惑住两代帝王,更令人揣测。
当然,宣华夫人和容华夫人,能够分到的雨露也少的可怜,独孤皇后再怎么闺蜜情深,也终究是个女子。一个女子,总霸着她的男人,让他不许想,不许看,灵魂完完全全被她一个人占据。
独孤皇后病逝后,隋文帝再也无所顾忌,肆无忌惮遍幸群妃,此时隋文帝也已经年老力驰,但贪欢的心思犹如久旱之逢甘霖,如何肯爱惜身体?
很快,隋文帝也病倒了,宣华夫人和容华夫人衣不解带的照顾他。宣华夫人哪里想到,此时才是她噩梦真正的开始。
当时的太子杨广,就是后来亡国的隋炀帝,是个荒淫好色但矫饰虚伪,心计深沉的人,他首先获取了母后独孤氏的喜爱,然后又挑拨离间,使独孤皇后对原来的太子杨勇身怀不满。后来更利用苦肉计,令文帝与独孤皇后以为太子意图毒杀杨广。
他娶了美貌的,历史上威名遐迩的萧皇后,其色心比野心更为膨胀。然而独孤皇后在世时,为了讨好她,他硬是装出一副夫妻琴瑟和谐,不近女色的模样,还简衣素食,不侍五音,专心圣贤,深居简出的生活。一个人能够骗的了别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在骗人之前先骗己。他醉心于营造“未来明君”的形象,甚至在蓄谋夺位,恳请宣华夫人帮忙说好话时,都礼拜再三,目不斜视。宣华夫人并没有想到他是这般衣冠禽兽的人。
皇帝缠绵病榻,自知不起。一日,宣华夫人从皇帝寝宫走出,因刚才安抚皇帝怒气,用尽心力,此刻发髻蓬松,睡眼朦胧,未料被一个男人牢牢的抱住,嘴里叫着心肝宝贝,一边说着造次的话。
杨广说:“夫人正值盛年,父皇一旦去世,我便会替夫人着想。”宣华夫人正色道:“殿下错矣!贱妾忝为庶母,殿下怎能如此说话。倘若圣上知道,殿下干系不少。”杨广嬉皮笑脸地说:“夫人爱我,怎会使父皇得知。”说着见四下无人,竟伸手去撩宣华夫人的衣裳。
宣华夫人既羞且怒,奋力挣扎,一边喊着:“殿下,有人来了。”杨广突然松手,她趁机跑回隋文帝寝宫中。
她哭泣着说,杨广如何对她无礼。隋文帝怒火攻心,此刻对此儿子也算是明白了大半,一边捶床一边说:“独孤误我,独孤误我!”
《隋书.后妃传》是这样记述的:“素以其事白太子,太子遣张衡入寝殿,遂令夫人及后宫同侍疾者,并出就别室。俄闻上崩,而未发丧也。夫人与诸后宫相顾曰:‘事变矣!’皆色动股栗。”
素,指的是杨素,隋文帝派杨素去召见太子,而太子则找来张衡,诛杀了父亲。
宣华夫人看到闯了大祸,花容失色,浑身颤抖。尤其是傍晚时分,已经坐上帝位的杨广送来一个精美的匣子。
鎏金的匣子贴着封条,封条上写着“夫人亲启”的字样。宣华夫人轰然坐于床榻,她想,里面肯定是鸩酒。想着,眼泪就流下来。
自古红颜多薄命,还好,能够留个全尸。
没想到,匣子打开后,里面居然是一枚五彩的同心结。
宫女们欢喜道:“可免于一死。”
宣华夫人默默无语,面有惭色。当了晚上,杨广来宣华夫人寝宫,做成一对鸳鸯。乱伦烝母之事就在这一夜发生了。
所谓“烝”,就是父亲死后,儿子可以娶庶母;而兄、叔死后,弟弟或者侄儿可以娶寡嫂或者婶母,叫做“报”,两者合称收继制,也叫转房制。这在春秋战国之时很常见,但到了隋朝,这种像突厥等蛮人的做法就很让人诟病了。
无论如何,宣华夫人因失节而承受了非常大的心理压力。一女侍二夫,本已蒙羞,何况这个“丈夫”竟然是自己的儿子。
清康熙年间的诗人邓汉仪在路过息夫人庙时,成诗一首。“楚宫慵扫黛眉新,只自无言对暮春。千古艰难唯一死,伤心岂独息夫人!”
每每玩味此诗,都会对古代美人的命运感喟万分。
生难,死更难。古今不乏烈女,然而更多的女子,却选择忍受偷生下去。因为人性的怯懦和脆弱。
收下同心结那晚,宣华夫人说:“中媾之羞,自知难免。”而后久久不发一言。
毕竟是违反伦理道德,杨广也是顾虑颇深。他不能给她名分,并且将她迁出去,想起来便巫山云雨一番。
此时,这位南陈公主,似乎再也记不起她曾经尊贵的身份和如花朵般初初绽放的年华。她一日复一日做着性奴,一日复一日做着情奴,没有身份,没有地位,只是一个美艳的玩物。
后来,她病倒了,杨广前去探视,宣华夫人泪水潸然的说,自己梦境隋文帝手执如意,击中她的额头,于是头便日日疼痛。杨广知道,她还是放不开伦理纲常。
后人考证这段历史,据说从墓志铭上看,隋炀帝似乎对陈宣华并无太多爱恨,远不如对萧皇后一家感情深厚。这便是人走茶凉的道理,萧皇后毕竟是明媒正娶,而宣华夫人,则是带着耻辱的印记。生前他尚且不能随意张扬,死后他岂肯留人话柄?
于是又有人说,他为陈宣华换了名字,连墓碑也不是那一块。家人是封赏了的,只是做的很隐蔽。
可怜的南陈公主,宣华夫人,生不能为自己活,死也不能做回自己。
怕是,连她自己也忘了自己。
忘了吧,连同着厚厚的青史,此刻,江南正是草长莺飞,春意盎然。那些远去的美人身影,如同一个梦境,润泽时光,侵染岁月,让沉默都有一种温柔的疼痛。
公元605年,南陈公主,陈宣华,终。享年二十九岁。(原文来自今日头条月小妆的头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