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一次直奉战争直系取得胜利后,吴佩孚声名鹊起,几成袁世凯、段祺瑞之后中国最有影响的第三人。随着军事实力的增长,吴佩孚的政治野心也逐渐暴露。曹锟和吴佩孚等直系军阀梦想攫取全国最高领导权。为此,吴佩孚走了几招棋。
吴佩孚的第一招棋是主张召开“国民大会”。1920年8月1日,他通电全国主张召开国民大会,企图利用这种所谓“国民大会”的办法,恢复北京政府所解散的国会。赶走皖系支持的总统徐世昌,由他们直系来执政。但这一招棋没有走通。因为日本帝国主义的强烈干预,也因为张作霖等北方军阀的坚决反对,还因为直系军阀内部意见的相互龃龉,使得这一计划失败流产。
吴佩孚的第二招棋是祭起“武力统一”的旧旗。本来他曾经极力反对段祺瑞的“武力统一”的口号,但是为了抵制西南军阀“联省自治”的论调,他现在反而拣起了被他践踏了的“武力统一”的这个口号。
“联省自治”的口号,其来有自。1920年7月,谭延闿首先通电在湖南实行“自治”。梁启超紧随其后,前进一步,提出“联省自治”的口号。其意是说,各省有权自定宪法,有权根据自定的宪法组成本省政府,治理本省。自治各省派出代表,组成联省会议,制定联省宪法。这样,中国就变成了美国、瑞士那样的联邦制国家。这是帮闲文人梁启超站在各省军阀立场上发表的见解,但却坚决地抵制了吴佩孚的“武力统一”的口号。此计不成,吴佩孚又走了下一步棋。
吴佩孚的第三招棋是极力提倡“法统重光”。第一次直奉战争,直系虽然取胜了,但直系权力所及也只有十几个省,大体是直、豫、鄂、苏、皖、赣、闽等,7省控制较严,而鲁、晋、陕、甘、湘、热、察、绥等8省也可操纵。其余地区直系还没有控制。国民党、皖系、奉系、西南军阀和“联省自治”派等,都反对吴佩孚的“国民大会”和“武力统一”。为此,吴佩孚接受一些政客的建议,提出了“法统重光”的口号。其内容是,重新召集民国六年的旧国会,请出原来的总统黎元洪,让他再登原位。当然,黎元洪也只是一个过渡的傀儡总统。
这是个一箭双雕的计策。既然“法统重光”,广东孙中山的护法军政府就没有存在的理由了,孙中山自然必须退位;既然“法统重光”,黎元洪就得复位,徐世昌就得自动退位了。吴佩孚很是欣赏这个谋略,便坚决实行之。
1922年5月10日,吴佩孚从天津来到保定,立即召开会议讨论未来局势。旧国会议长吴景濂、王家襄都参加了会议。这个保定会议是贯彻吴佩孚“法统重光”主张的会议。但会议一开始,参加者不知道吴佩孚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曹锟左右的依附者,以为现在是直系的天下,一切由我们说了算,谁敢反抗?便赤裸裸地提出,赶走总统徐世昌,把曹锟黄袍加身,直接拥戴为总统。但这个说法遭到吴佩孚的反对。他便提出了“法统重光”的口号,说明这样做的理由和好处。与会者终于明白了吴佩孚欺蒙人民、曲线扶曹的真正用意,感到这确实是一石二鸟之妙策,再加上吴佩孚当时的地位,便一致同意了他的主张。保定会议是直系高层统一思想、统一行动的重要会议。
5月14日,吴佩孚密电北方直系军阀,名义上是征求意见,实际是向他们灌输“法统重光”的主张,以便自上而下和自下而上地相互唱和,造成“法统重光”的主张是来自于民意的假象。这是当时军阀贯彻自己主张的通常做法。当天,苏、鲁、鄂等三省军阀就密电表示坚决拥护吴佩孚的主张。而这一主张的公开提出,吴佩孚则相中了孙传芳。
1922年5月19日,吴佩孚唆使直系色彩稍差的孙传芳等人联衔通电,首先提出恢复旧国会,请黎元洪总统复职,并补选副总统。电文称:“南北统一之分裂,既以法律问题为厉阶,统一之归宿,当以恢复法统为捷径。应请黎黄陂(元洪)复位,召开六年旧国会,速制宪典,共选副座。非常政府(指南方孙中山政府),原由护法而兴,法统既复,异帜可消,倘有扰乱之徒,应在共弃之列。”这个电文直指孙中山,并连带徐世昌。“法统既复,异帜可消”,这个“异帜”,首先指的就是孙中山的非常政府,其次指的就是现任总统徐世昌的北京政府。
这个通电的发表,犹如爆响一颗炸雷。他们以代表民意为幌子,矛头直指徐世昌和孙中山。梁启超通电表示赞同;政学系、宪政研究会及国民党益友会等旧国会议员欣然同意。舆论界一时形成促进召开旧国会的浪潮。
5月27日,吴佩孚致徐世昌一封密电。电文的主旨是把直系当前的想法和做法,向徐世昌作一个通报,先下下毛毛雨,以使徐世昌到时自动退位。电文说,他们的主张已经得到十余省的复电支持,一旦各省区复电到齐,即当转呈中央。这是告诉徐世昌提前做好退位的准备,勿谓言之不预也。
5月28日,曹锟、吴佩孚在天津光园召开紧急会议。会议决定电请黎元洪复职,以谋统一。同日,孙传芳秉承吴佩孚的意旨,发表通电公开请求南方的非常大总统孙中山和北方大总统徐世昌,同时退位。
6月1日,以吴景濂、王家襄为首的旧国会议员203名,纷纷攘攘,齐集天津开会。他们有曹锟、吴佩孚等直系军阀为后盾,有恃无恐,对徐世昌兴起一片讨伐声。发表宣言,指斥徐世昌是“伪总统”。
6月2日,徐世昌感到再也赖不下去了,只得发布“本大总统现因衰病”,悻悻然地宣告辞职,由北京回到了天津的私邸,隐居起来。
孙中山也处于被动地位。他曾发表宣言,对吴佩孚恢复法统的做法,表示赞成。但同时指出,吴佩孚在袁世凯时代,曾攻过四川;在段祺瑞时代,曾攻过湖南。从历史上看,吴佩孚也是个不可靠的军阀。在他的诚意未被证实之前,北伐计划不能停止。换言之,非常政府不能取消。这是孙中山看透了吴佩孚的军阀本质以后,采取的聪明作法。
在一片喝彩声中,只有浙江督军卢永祥发出一个异样的声音。他公然通电反对“法统重光”的口号。认为“二三武人之议论,固不能变更法律;二三议员之通电,更不足代表国会”。他的通电使曹锟、吴佩孚不快。这就为他们之间后来的战争埋下了伏线。
6月11日,黎元洪从天津到北京上任,就职大总统。然而,他没有一兵一卒,只是个光杆司令。军政大权自然掌握在直系曹锟、吴佩孚的手中。黎元洪只是曹锟当上总统前的一个过渡总统。
在黎元洪当了一年总统后,曹锟派便导演了一出驱黎闹剧。1923年6月8日,曹锟部下雇佣流氓,组成“公民团”,在天安门举行大会,要求黎元洪“即日退位,以让闲路”。9日,曹锟命令其所部军官到黎宅索饷。10日,军警罢岗,市民请愿,摇旗呐喊,散发传单,把东厂胡同的黎宅围住。6月13日,黎元洪被迫离开北京,直赴天津。但在天津车站被直隶省长王承斌扣留,勒令他交出总统大印。14日,黎元洪电告家人交出总统印,并通电辞职。他才得以回到家中。
驱黎的目的是为了让曹锟当上总统。但为了欺骗舆论,他们对议员进行了贿买活动。因人而异,每张票给五千到一万元不等,收买了五百余人。舆论界哗然,大骂这些议员为“猪仔”议员,而这些议员则“笑骂由君,收款在我”。用这种卑劣的手段,10月10日曹锟终于当上了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