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扶苏是秦始皇的长子,“始皇有二十余子,长子扶苏以数直谏上,上使监兵上郡,蒙恬为将。”(《李斯列传》)。
他有大仁,大勇,大智。《秦始皇本纪》记载:“始皇长子扶苏谏曰:“天下初定,远方黔首未集,诸生皆诵法孔子,今上皆重法绳之,臣恐天下不安。唯上察之。”始皇怒,使扶苏北监蒙恬於上郡。”他为天下苍生请命,可见其仁;他宁愿冒着失去父皇信任的巨大威胁,而犯颜数直谏,竟不惜被贬出秦国都,可见其勇;他冷静地看到秦帝国表面无比强大底下巨大的危机,可见其智。
诸侯秦横扫六合,始皇踌躇满志,对臣下说:“寡人以眇眇之身,兴兵诛暴乱,赖宗庙之灵,六王咸伏其辜,天下大定。今名号不更,无以称成功,传後世。其议帝号。”而那帮包括廷尉李斯在内的重臣则皆逢迎始皇所好:“今陛下兴义兵,诛残贼,平定天下,海内为郡县,法令由一统,自上古以来未尝有,五帝所不及。”始皇闻之大悦:“朕为始皇帝。後世以计数,二世三世至于万世,传之无穷。”千古一帝的志得意满之情跃然纸上。然而秦帝国的巨大危机有几个人能够清楚而冷静地看到呢?扶苏看到了,而且数直谏。可谓大智矣!
始皇苛刑酷法(《秦始皇本纪》:“(始皇)刚毅戾深,事皆决於法,刻削毋仁恩和义,然後合五德之数。於是急法,久者不赦。”)市场踊贵;横征暴敛,徭役繁重无期;写放诸侯宫室,内充诸侯美人钟鼓;营建无度(最为着名的就是阿房宫)。耗费巨大(《秦始皇本纪》:“关中计宫三百,关外四百馀”);动建骊山皇陵,劳役数十万;堑山堙谷,治驰道;筑长城;北逐匈奴,南征百越;巡幸无极;封禅泰山,勒石纪功;炼丹制药,以求长生;求仙问神,远至大洋;如此等等好大喜功之举(有些自己就不再列举),有几个人进行过直谏?
太史公在《蒙恬列传》最后的赞中这样说道:“吾适北边,自直道归,行观蒙恬所为秦筑长城亭障,堑山堙谷,通直道,固轻百姓力矣。夫秦之初灭诸侯,天下之心未定,痍伤者未瘳,而恬为名将,不以此时强谏,振百姓之急,养老存孤,务修众庶之和,而阿意兴功,此其兄弟遇诛,不亦宜乎!何乃罪地脉哉?”不是秦帝国的政治精英们都看不到,而是他们或无仁心,或苟安于富贵,不敢拂逆龙鳞;即或无仁,或为一己私利而无勇以谏罢了。
秦始皇一方面将扶苏外放北方监军,一方面遗诏让扶苏“与丧会咸阳而葬”--这说明始皇心里是基本承认扶苏的仁政国策,但不允许他在自己的有生之年,来推翻自己之前所定的国策,这仅仅是因为始皇的“刚毅戾深”罢了。尽管始皇在巡游天下时到处留下的石碑上大量刻写自己的武功,以期永垂不朽--但他毕竟知道治天下与取天下不可同日而语--秦自商鞅变法,已历一百三十年,关中已经完全适应秦国的严法酷刑--但关东诸国贵族及民众则根本就是持强烈对抗态度。秦法如何严酷法?先秦古籍已经记录了其中许多重大内容,三十年前出土的湖北睡虎地秦简也记录了秦法许多细节之处;我这里只说一个历史细节--就是陈胜吴广起事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失期,法皆斩”(《陈涉世家》);因此二人才说“今亡亦死,举大计亦死。等死,死国可乎?”亡指逃亡(汉高祖刘邦作泗水亭长时,也因为自己押送骊山之徒多道亡,结果自己也只好逃亡求生);死国者,求取帝王将相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