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适与小曼之间的一点情感暧昧,是在徐志摩去欧洲之后。徐志摩与陆小曼的恋情被发现,受到众人非议,王庚更是气得拔出枪来。志摩为了避免更大矛盾的激化,只好远赴欧洲暂时缓解一下气氛。这一时,胡适与小曼是师生关系,但在志摩离去,小曼精神空虚,胡适与曹诚英的婚外恋情也暂时划一个句点时,两人在一起,替代着情感上缺失的那一位,不免有点游戏人生的成分。
与小曼这样一位迷人的女子交往,不动心都难。他们一起去听戏,在楼上软语。小曼不是不知道胡适元配太太的厉害,也知道胡适心内有一个曹诚英,却依然给胡适用英文写信。这用英文便是怕胡适的太太看见,连字的写法,小曼都心细到写得又粗又大,像个男人。这些后来出土的信件,有些读起来是很深情款款:“我就用这封信来代替我本人,因为我的人不能到你身边来。我希望我的信可以给你一点慰藉。”“你怎么又发烧了?难道你又不小心感冒了?今天体温多少?我真是焦急,真希望我能这就去看你,真可惜我不可能去看你。我真真很不开心。”
“喔!我现在多么希望能到你的身边,读些神话奇谭让你笑,让你大笑,忘掉这个邪恶的世界。你觉得如果我去看你的时候,她(注:即胡适太太江冬秀)刚好在家会有问题吗?请让我知道!”这样的感情,私密隐晦,但终至没有发展到水深火热不可收拾的地步。想必胡适是怕的,他非常珍惜自己的羽毛,时时记挂着历史对他的评价,所以,他不会像徐志摩那样,不顾一切地寻找结果。他与苇莲司如此,与曹诚英也是如此。以胡适英俊的外表与满腹的才华,当年追他的女生不少,胡适偶尔沉入,一旦发现对方有纠缠,立刻退身离开。后来,徐志摩与陆小曼通过努力,得到了希望的结果,却也是几年光景,徐志摩便离开人世。小曼那年29岁,心内也是痛的。
志摩辞世之后,小曼断续给胡适写过书信。上言:我们虽然近两年来意见有些相左,可是你我之情岂能因细小误会而有两样么?你知道我的朋友也很少,知己更不必说,我生活上若不得安逸,我又何能静心的工作呢?这是最要紧的事。你岂能不管我?我怕你心肠不能如此之忍吧!”小曼请求胡适帮助周转解决经济问题,胡适也答应了,但条件是让她离开唱戏的翁瑞午。自志摩离去,小曼就与翁瑞午同居。想她之所以会选择翁瑞午,也许要的就是一种光明正大的相守吧。这个胡适给不了她。胡适劝小曼的信如此写:一、希望戒除嗜好;二、远离翁瑞午;三、速来南京,由胡适安排新的生活。
在上面这段描写里,两个人截然不同的形象跃然纸上。陆的浪漫依旧是奔放的程度,而胡虽涉入浪漫情事,但依然老夫子情怀。陆小曼看中的只是胡适的才学,但胡适的理性和骨子里的自私,让她不能忍受。胡先生在这场风花雪月的故事里,没有什么诗意,说得难听一点,他的爱只不过是男人低级本能的催生,但他愿意以爱的名义来运作。可是在作的过程中,又难保证滴水不露,露出原本的冬烘和可笑。陆小曼不要理性,她要任性。她不要自私,她要全身心地“私我”她要生活在热烈的情感里继续做浪漫的女人,而不是关在恒温的展柜里做一件藏品。
而翁瑞午就不同了。另一篇文章这样说——翁瑞午几乎是全盘照料起陆小曼的生活。翁瑞午家有贤妻陈明榴和五个子女,在养家活口的同时,如此不间断地供养开销甚大的陆小曼,并花钱让她向贺天健学山水画,经济负担很重,但他始终精神乐观。他后来担任江南造船厂的会计科长,每逢阮囊羞涩,就变卖祖上传下来的书画古玩。1953年,翁瑞午的发妻逝世,陆小曼遂正式成为他的续弦。她的性格比较放任,而翁瑞午对她始终和颜悦色,极尽关怀之能事。陆小曼与王赓离婚再嫁徐志摩,徐家的其他人对她多少有些歧视,族中婚丧之事她往往不能参加。与翁瑞午同居期间,翁家的此类仪式她也无份出席,为此内心颇为扭曲。翁瑞午则循循善诱,耐心引导,为她排除精神苦恼。就这样,在徐志摩故世后,翁瑞午与陆小曼和睦相守了将近四十年,直到他1960年病逝为止。
陆小曼后来成为上海中国画院的画师,她的学生王敬之曾经引用篆刻家陈巨来的话,如此评论翁瑞午:"翁瑞午跟陆小曼的关系,却不能简单地责之以'朋友妻不可欺'。陆小曼从来不事生产,全赖翁一直是黑(烟)白(饭)供应无缺,在陆年老色衰之后翁仍侍奉不改,也不能不算是情义很重的了。"陈巨来是同翁瑞午几十年的老朋友,但他俩也难免争吵,据信,此话为陈巨来同翁瑞午闹翻期间所言,可见是公正的评论。这才是陆小曼要的,这也是胡适不能给而只有翁瑞午才能给的,所以,陆小曼不选大师而选了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