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读小说的看客对于袁术和孙家世代交好的说法显然无法认同。在三国演义体系中,袁术先借兵粮问题与坚掣肘,后待策甚傲,并用兵马换传国玉玺,在建号“仲氏”后又互相叫骂,终至兵戎相见。
而史实中,以上事件半数为虚构,半数为两家友谊中的小小波澜而已。初,坚讨董卓时与术鲁阳相会,因为自己实力太小,投为袁术手下,“术表坚行破虏将军,领豫州刺史”。而演义中所说的祖茂之死的一败,并非袁术拒发粮草所致,而事实上祖茂也未死。史实上是在此役之后,孙文台收拾残兵,大破卓军,并斩华雄,正当高歌猛进时,“或间于袁术(有人挑拨离间),术怀疑,不运军粮”,三国志上说得很明白,“坚夜驰见术,划地计较”,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袁术也通情达理,惭愧不已,立刻补发军粮,使坚破吕布,逐董卓,得立奇功。
在孙坚北伐之时,袁绍派周禺,周昂兄弟来抢豫州地盘,术亦替坚维护,双方交战导致公孙越之死,此役也是界桥战役的序曲。之后孙坚奉袁术之命征刘表,数胜黄祖,后遇伏兵,阵亡[石见]山,兄子孙贲因术表袭奉。
孙贲继承孙坚的一切,而非孙策(一直在江淮间招贤纳士,年龄小,未有参战记录,没和袁术打过交道,所以没能子承父业,在这点上易中天的评论也是错的,详见三国志卷46),这给小霸王的崛起带来不少障碍。孙策招贤纳士,遭到陶谦疑忌,在徐州待不下去了,才又投靠袁术,但之后袁公路对孙伯符可没有丝毫怀疑。策公然斩杀逃入袁术军营的罪兵,而术不怪之,如此礼遇,可知小说之语乃文学手法耳。袁术甚至还常说“使术有子若孙郎,死复何恨!”(曹操所说“生子当如孙仲谋”是其翻版?)惺惺相惜,爱才之心孰胜于此?倘言袁术有意使策为嗣,只怕亦非妄言矣!
要说孙策对袁术的不满,仅因袁术的言而无信所致。策每出征,术皆以城许之,而事后便悔,先九江,后庐江,使策衔恨。此实乃袁术害怕人才流失而出之下策,其不善御人,却只是个人能力问题,而非个人感情问题。策,英雄也,不甘居人下,遂思自立。
至于玉玺换兵马的说法,概为罗贯中的个人想象。史书上的说法有两种,吴国史书的说法,吴降时送玺于晋,似乎玉玺一直归属吴家;而魏国史书则说袁术称帝时所奉之玺正是孙坚所得之物,术败后玺归曹操。而孙策向袁术讨兵时,是否以玉玺为代价,却没有一本史书持肯定的观点。
敝人结合多处史料,综合分析,得到一个大胆的结论:玉玺本是孙坚得到后上交给袁术的,与换兵马无关,下面叙述我的理由:
第一,纵观文台一生,应为忠义正统一类,无藏玺以谋独立之野心;
第二,孙坚和曹操是正史中仅有的和董卓直接交手的诸侯,洛阳攻克时。袁绍等人只在中牟置酒高会,以盗令名,而袁术是唯一在行动上大力支援北伐西征的人物;
第三,“匹夫怀璧,犹曰有罪”,况斯物乎?玉玺这烫手的热山芋,拿着不但会给自己无故树敌,而得罪袁术又会失一强援。孙坚势力尚小,无福消受玉玺的万丈光芒,不如丢给袁术,任其处置;
第四,当时袁术尚且忠于汉帝,实力强盛,声望最高,是最有可能扶兴汉室,拨乱反正的人物,若将来迎帝而归,则玉玺可归于王室,而自己势单力薄,无此能力。
第五,袁术对孙坚的支援非常大,封官,粮草及兵力支援,维护领地,并与孙坚形式上是上下级的关系。
所以,以敝人愚见,玉玺和换兵马无关,孙皓降晋之玺,乃其称帝后为求名正言顺而伪制。至于孙策的兵马,正史野史(包括吴国编写的史书)都说明,那一部分是袁术还的孙坚旧部,一部分是征募而来的。江表传,吴历的说法是孙策投靠袁术时就自称“欲自凭结”,他在曲阿召募,得数百兵,后为祖郎所袭,几至危殆。“于是复往见术。术以坚馀兵千馀还策,表拜怀义校尉”。而在袁术言而无信几次之后,孙策决定自起炉灶,于是借着打张英的机会,带着原孙坚的门客数百人及“坚馀兵千馀”出发。袁术并未阻拦,还“表策为折冲校尉,行殄寇将军,兵财千余,骑数十匹,”对孙策已经仁至义尽。而孙策不但善于搜刮人才,还是个征兵高手,从寿春出发,到历阳时已经招了五六千的士兵(三国志),打破刘繇后招降,征募,“旬日之间,四面云集,得见兵二万余人(江表传)”。袁术在孙策独立后也默认了这既成事实。
袁术称帝后,数家诸侯征讨之,而孙策念旧日恩情,只是“书责而决之”,而如果细读一下张纮所写的决书,便能体会到,这更像是下属对上级写的劝谏之辞,委婉而友好,恐怕不是为断绝两家的关系所作。(三国志卷46,裴注29)
术亡后,旧部杨弘,张勋更是将孙策作为投靠的对象,只是半路为刘勋所破,而后者是代策为庐江太守的人。若两家关系早已破裂,只怕袁术就将也不会轻易投策吧。
而孙策也是信义之人,破刘勋之后,继续对袁术妻子进行照顾,并将袁术女儿嫁给孙权,儿子袁耀拜为郎中,而袁耀的女儿又配给孙权的儿子孙奋,可谓是三代世交。
纵观孙袁之谊,可以说是超越了上下级关系的世代交好。其中虽有反复,但于人心叵测,敌友难分的乱世,两家的友谊持续了几代人,已实属不易。毫不夸张的说,孙吴王朝的兴起,与袁术的大力扶持是分不开的;而袁术的子嗣得以保全于乱世,也是孙家感恩图报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