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天,李祖娥生下一个女婴,感到自己一个寡妇,无端生育,将是皇后系列中的千古丑闻。因此,女儿刚一生下,她便立刻溺死。高湛听到了此事后,怒不可遏,他气急败坏地立即跑进昭信宫,手持佩刀,怒斥李祖娥说:“尔杀我女,我必杀尔子。”
本文摘自:《落架的凤凰:流落民间的皇后皇妃公主们》 作者:杨府 出版社:东方出版社
引言
北魏分裂为东魏、西魏后,东魏政权被权臣高欢所控制,皇帝反成了一个傀儡。高欢执政16年,实际上是一个没有皇帝头衔的皇帝。到他的儿子高洋的时候,索性在公元550年废掉自己的妹夫、孝静帝元善见而自立,建元天保,定都于邺(今河北临漳),国号齐,史称北齐。说起来也很是奇怪,凡历代的开国君主,无不是具有雄才大略的人物,而高洋纯粹是膏粱子弟本色,名为开国之君,却没有一点宏图之志,完全靠着父兄留下的遗产,毫无悬念的,就站在了历史的制高点上。高洋可说是历史的异数,荒淫残暴,无恶不作,而且是个歇斯底里的虐待狂,行为很是荒唐。无半分开国君主应有的危机意识与深谋远虑,这使他成为中国历史上最荒唐的开国之君,也为北齐的覆灭种下了前因。其实北齐的几代帝王,都是淫恶荒诞的人物,所作所为超乎常理,给历史留下了许多难解的谜。后世史家,多归结于家族的遗传性基因出了问题。他们崇尚暴力,对乱伦乐此不疲,又热衷于以杀人取乐。高洋是其中最典型的暴君中的暴君,动辄痛殴嫔妃。“帝好捶挞嫔御,乃至有杀戮者”。但对于自己的妻子李祖娥,高洋却十分敬重,“唯后独蒙礼敬”,言听计从,也是一桩怪哉之事。或许在残酷的血腥中,正因为有这温情的一面,才不至于使高洋冷血的人生,呈现铁板一块的暗褐的颜色。由此可见,大恶之人,偶尔也会闪现出人性之光的,哪怕是一点点。世道总有希望。
在高洋当皇帝的十年间,李祖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享尽了人世的一切荣华。可高洋死后,她的处境急转直下,受尽了凌辱和鞭笞,几乎丧命。先是被高洋的弟弟强奸,继而被包养,接着又被逐于空门,后流落长安富家为奴。直到隋朝建立,才回到自己的家乡赵郡(今河北赵县一带)。她遭遇了人世的一切苦难,甚至比苦难人的苦难还要痛苦三分。两世为人,一切都心灰意冷了,只以一个蹒跚的老妪的姿态,在北方寒冷的天空下,行尸走肉一般,熬过人生最后的黄昏。
李祖娥(生卒年不详),祖籍赵郡平赫。史书对她的评论是“容德甚美”。其父李希宗,曾在东魏、北齐王朝任过上党太守、御史等职。李家是没有南渡的少数几支北方著名世族,重视家教,因此,李祖娥具有优良的儒学文化修养。她十几岁时,已是天生丽质,花容月貌,鸟雀见了也要多叫几声,花儿见了也会收敛起绽放的勇气。由于父亲在朝为官,她的冶容早就上了王爷们的选秀榜。就由当时的东魏丞相高欢做主,把她许配给了刚刚受封为东魏太原公的自己的儿子高洋为妻。成婚时,高洋尚在少年,对李氏十分爱重。公元545年(东魏武定三年),李祖娥生下了后为废帝的长子高殷。两年后,又生下次子高绍德。高洋建立北齐王朝后,加封李祖娥为可贺敦皇后。可贺敦为鲜卑语,由此可见,北齐王朝胡化之深。
高洋称帝以后,依照常规,是要册立原配妻子为皇后的。高洋也准备这么办,但却遭到了宗室的反对。围绕着李祖娥的册立,在大臣之间明显分为两派。一派以尚书令、领大宗正卿的高隆之和右仆射高德正为主,说李祖娥是汉人,不应母仪天下。“言汉妇人不可为天下母,宜更择美配”(《北史》卷 14)。而实际上,高欢也是纯粹的汉人,只不过高欢从小投奔嫁与鲜卑人的姐姐家,早已鲜卑化罢了,高氏后人就此认为自己是鲜卑后裔。这有些数典忘祖的意味,类似于今日台湾岛上的民进党之流。而拥护最力的则是左仆射杨(字遵彦),杨是弘农望族,从汉朝的杨震(史称关西夫子)开始,代出名人,历来在朝廷影响很大。因此,杨有资格反对高隆之等人的意见,力劝高洋册立李祖娥为皇后。都是天朝子民,何辨华夷?看来杨是最早主张民族融合论者。双方各不相让,谁也说服不了谁,一时形成僵局。就在双方僵持不下时,高德正提出了一个折衷意见,咱也不立汉人,也不立鲜卑人,咱找一个具有胡汉血统的人,怎么样?于是,他就提出另立同样得宠的、“才色兼美”的段昭仪为皇后。段昭仪的父亲武威王段荣是与高欢一同起兵的亲信重臣,母亲娄氏又是娄太后的亲妹妹。哥哥段韶又是平原王、冀州刺史、司空、录尚书事,家世显赫。“德正犹固请废后而立段昭仪,欲以结勋贵之援”。
高洋看穿了高德正结党营私的居心,因此对高德正的这一建议,予以坚决否认,而采纳杨意见,立李祖娥为皇后。毕竟是少年夫妻,多年恩爱,在这一点上,高洋还是比较看重自己的初恋的。
高洋在历史上是一个矛盾人物,毁多誉少。《北齐书》说他初为帝时,简静宽和,“存心政事”,“风化肃然”。西魏大丞相宇文泰得报高洋篡位,遂兴义师,讨伐不义。高洋不避矢石,锐身督战,宇文泰看到北齐军容严整,感慨道:“高欢有此子,虽死无憾!”于是引军西还。这算是高洋荒涎人生之中,呈现出的难得一见的一段亮色了。然而高洋的性格属穰柴之火,只燎然一阵。不久,他的膏粱本色暴露无遗,再加上随着年龄的增长,家族遗传的精神病也在不知不觉中加剧了,性格越来越古怪暴戾。人都有两面性,而高洋的兽性得到了淋漓尽致的发挥,认为当皇帝就是要为所欲为。“其后纵酒肆欲,事极猖狂,昏邪残暴,近世未有”。前后判若两人。
士兵只要在战场上受伤,他不让医治,而是将他们刳挖五脏,令人分食,瞬时骨肉俱尽,骇人听闻。人人恨他,人人又都不惧死,北齐兵竟成一支劲旅。因为死可以得葬,伤则尸骨无存,士兵愿死不愿生。高洋此后渐成习惯,杀人成瘾,一日不杀人,心里就不舒服。一日不烹炙活人,喝酒也觉得无滋无味。打仗时还有人可杀,平时杀谁?
“帝好捶挞嫔御,乃至有杀戮者”。当然最倒霉的就是他临幸过的后宫嫔妃了,高洋简直不知道该怎么施虐侮辱她们才合适。
他大乱人伦,常常招集前皇族元氏、现皇族高氏的已婚或未婚的妇女公主们,不管是姐是妹,是娘是婶,只要是女的,稍有些姿色的,都一起拉来,开裸体大会。逼着她们褫去衣裳,躺卧榻上,任意奸淫,视如娼妓一般。诸女稍或违拗,立即拔刀杀死。除了与自己交欢外,他还把这些妇女分赐左右侍卫,让他们大兴云雨,他则一边喝酒一边欣赏。这家伙虽混蛋之极,但还没有昏到家,每次宫中举行大型裸会,他都不让李祖娥参加,保持住家庭这一方净土。对李祖娥,高洋始终敬重,“唯后独蒙礼敬”。李祖娥当了10年皇后,至高洋死,中宫之位从未发生动摇,也算是一件怪事。
高洋的心理严重扭曲,完全是一个心智残缺的变态狂人。这样的人当皇帝,不祸国,必殃民。
高氏兄弟的荒唐与变态,是因为有着不受限制的权力,而不受限制的权力,则很容易腐蚀掌权者的心灵。再加上高氏兄弟家族的病因,其荒淫与残暴就更加变本加厉了。高洋做了十年皇帝,也就是性变态的十年。他在后宫逼奸高氏和元氏这两家后族的妇女不说,还公开在朝堂之上显露自己的下体以为乐事,皇家的权威荡然无存。他每天必不可少的日课,就是鞭打后宫的妃嫔或宫女,酒醉后动辄杀人以为游戏。他嗜酒无欲,当然也就嗜杀了,左右大臣无故惨遭屠戮的有多人。左丞卢斐、李庶,及都督韩哲,都无罪遭戮。丞相杨只好将邺下的死囚挑选出来,号为供御囚,以满足高洋酒醉后嗜杀的欲望。
高洋这人又喜欢闲逛,他经常任意闯进勋戚大臣的私宅,看到哪家妇女有几分颜色,就强行奸淫。他父亲高欢的姬妾尔朱英娥虽已中年,但风韵犹存。高洋不觉欲火中烧,当下拉住尔朱英娥,欲与之交欢。尔朱英娥不肯,高洋大怒,拔刀砍去,尔朱英娥当即身首异处。之后,高洋带着满身血迹,又去了安乐王元昂家,元昂的妻子李氏是皇后的姐姐,他的大姨子,与李祖娥一样,姿色冶艳。元昂外出,一时无应门之人,李氏只得出阁迎接。高洋入室后,情欲贲张,不顾人伦,抱住李氏就啃将起来。李氏惧其淫威,未作反抗,也不敢反抗,任其恣意交接。从此出入元昂府中,只要兴来,便与李氏作高唐云雨之会,更至于要纳李氏为昭仪,因为李祖娥的反对而作罢。他又召元昂入殿,令他趴在地上,把元昂当做肉靶子,引弓射了元昂一百多箭,元昂成了一个刺猬人,血流满地,当场死亡。残酷地杀死元昂以后,高洋故作悲痛,假惺惺的前去哭丧,在灵堂前又一次奸污了李氏。
清河王高岳(高洋的堂叔)性爱酒色,家里有一名侑酒为欢的歌伎薛氏,被高洋看上,强占入宫,得到宠幸,却又怀疑薛氏曾与高岳有暧昧不清的关系,便以鸩酒赐高岳,逼高岳自杀。高洋仍不解恨,又亲自砍下薛氏的头,藏在怀中,赴东山的游宴。酒肴摆上来,群臣列席,宴会上大家相互劝酒,气氛融融乐乐。高洋突然探怀取物,把薛氏的头掷在盘子里,座中人无不惊骇,神色飘散。他反而神色自若,命左右取来薛氏之尸,片片肢解。取髀骨当场制作一把人骨琵琶,且饮且弹,音色铿然。以致泪流满面,独自悲歌:“佳人之魂兮飘天外,如此佳人兮难再得……”于是载尸以归。高洋披发步行,亲自哭送至墓地,以隆重的礼仪将薛氏厚葬。
高洋尚未称帝时,他哥哥高澄袭父爵为东魏宰相。高洋很有城府,为了不被高澄猜忌,装出一副憨傻痴呆的样子,时常拖着两条大鼻涕嘿嘿傻笑。高澄因此将他视为废物,对左右说:“如此痴人,竟生贵戚之家,相书何误之甚?”从此不再猜忌高洋。高洋妻子李祖娥美艳无比,令高澄垂涎三尺,而且心里很替李祖娥抱不平,认为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猪狗的粪上。为了补偿李祖娥嫁给高洋的委屈,高澄时常调戏李祖娥,高洋也佯作不知。后来高澄被谋杀,高洋马上恢复了本来面目,自为丞相,都督中外诸军事,录尚书事,袭封齐王。以前朝中大臣素来轻视高洋,这时看到高洋英武绝伦,大会文武,谈笑风生,中规中矩,与从前判若两人,顿时朝野侧目,从此再也不敢藐视于他。
高澄的妻子冯翊公主元氏是东魏孝静帝的妹妹,高洋尊她为文襄皇后,居静德宫。高洋这人锱珠必报,忆起前事,忽然说:“我兄曾戏我妻,我今天不去报答他,真有些对不起兄长了。”于是入静德宫武力逼奸。元氏不敢逆意,只好宽衣解带,唯命是从。其母娄太后闻知此事,怒责高洋,举杖边打边骂道:“尔肖乃父,又肖乃兄,何不肖至此,与畜生何异!”当荒谬成为传统,荒谬的范畴或许就是他们的道德了。高洋受杖数下,起身奔出,回头指着太后说:“ 若再猖狂,嫁尔于胡人!”大概胡人喜欢虐待妇女,被胡人性侵害是很痛苦的事。娄太后因此大怒,从此不再言笑。高洋酒醒后,向娄太后谢罪,娄太后怒气未平,始终不正眼看他。高洋自觉无趣,只好又饮酒解闷,喝醉后触起旧感,又来到太后宫中,跪下承认错误。娄太后仍不理不睬,高洋不由心中火起,大骂:“去你妈的!”顺手掀翻太后坐榻。太后没有防备,突然重重地摔倒在地,血流满面。虽怒甚,恼甚,对逆子何法?所能做的,也只能将高洋撵出宫去。高洋趁酒劲又胡乱闯到李皇后的母亲家,其母荏氏出迎。不防高洋突射一鸣镝,射伤荏氏的面部。荏氏惊问原因,高洋怒骂:“我醉时尚不识太后,何况是你这个老乞婆!”接着用马鞭抽打,打得荏氏面目青肿,哭爹喊娘,方才纵马驰去。
君暴犹显臣直。典御丞李集对高洋的荒唐作为直陈面谏,称他是亡国的桀纣,以期震聋发聩。高洋令将李集绑起来扔在粪坑里,肚子里灌了许多黄汤,拉上来问道:“你怎敢把我比作桀纣?”李集正色说:“比陛下为桀纣,是看得起你。不客气地说,陛下尚不及桀纣!”高洋又将他扔进粪坑里。如是三次,也问了三次,李集始终气色不移,不改初衷。高洋大笑说:“天下有如此痴人,始知关龙逄、比干,未是俊物!”挥手让李集走了。不久李集又欲进言,高洋看出他的意思,不待他言,就令左右将李集推出腰斩了事。从此言路断绝。
尚书右仆射崔暹也屡有谏诤,因为与高洋关系深厚,多有容忍。不久崔暹去世,高洋亲往吊丧,问崔暹的妻子李氏:“你思念故夫么?” 李氏自然回答思念了。高洋笑说:“既然思念,何不去欢会?为君的自当成全你了。”说罢手起刀落,李氏早已身首异处。高洋遂将李氏血淋淋的头颅掷出墙外。
高洋杀人取乐,弄得朝廷人人自危,害怕不知哪一天,灾难会降临到自己头上。如此残暴的君主,人民不起来推翻他的统治,就算万幸了。他反而担心有人会造反,也是因为自己心虚吧!一次,他问一个亲信:“西汉末年王莽夺了刘家的天下,为什么又失于光武帝刘秀之手?”那亲信也不知高洋何意,老实回答说:“因为王莽没有把刘氏宗亲斩草除根,以致逢春发芽。”高洋幡然醒悟,马上捕戮元世哲、元韶等前皇族44家。男子无论少长,一律杀死,3000多具尸体弃于漳水。水中鱼争吃尸骸,百姓取鱼剖腹,往往能看见人的指甲。以上这些有关高洋的荒淫残暴的事,在《北齐书?帝纪》里记载甚详。至今读来,犹闻血腥之味。正是权力的不受约束,加上高洋心智残疾,使他的灵魂出现了严重的扭曲,形成变态的人格,为古今少有的暴君。桀纣、隋炀帝也只能望其项背,只不过北齐是一个拥有半壁江山的小朝廷,而历代史家都奉南朝为正朔,所以影响不大,没有桀纣、隋炀帝在历史上的名气大罢了。
高洋晚年,产生了严重的酒精依赖,精神分裂,神情恍惚。常自称白日见鬼,自知命已垂危,便召皇后李祖娥入内托付临终遗言。高洋握住她的手,呜咽道:“我死后,只怕太子年幼,不能保全皇位,你是女流之辈,如何对付我的几个虎狼兄弟呢?”又召入同母弟高演和高湛,要他们二人用心辅佐侄儿。高洋对他的另一个弟弟高演说:“你想要篡位你自篡位,我子年幼孤弱,勿戕害他们。”这真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其语最为至诚,也最是酸楚,闻者无不怆然。而高演也惊骇不已,大汗淋漓,连忙跪下一迭声的说不敢。高洋去世时31岁,太子高殷即位,后称废帝。尊祖母娄氏为太皇太后,母亲李祖娥为皇太后。进封高演为太傅,高湛为司徒。
但高洋临终前的哀戚之言,终不能确保他一生喜欢的李皇后免遭厄运。
李祖娥的倒霉,是从高洋死后开始的。宰相杨等人忠心辅助高殷,看高演高湛等人,在朝廷跋扈,不受节制,就同李祖娥商议,欲削夺他们的权力,外放出京。谁知李祖娥不知政治险恶,随便就把这机密大事泄露给一个宫人,这宫人又告诉了娄太后。高湛与高演、勋贵贺拔仁等人便在娄太后的支持下,在乾明元年(560年)发动了一场政变,高殷被赶下了台,废为济南王。娄太后登殿升座,命高演入承帝统,又嘱咐高演不准害死高殷。指着李祖娥破口大骂:“岂可使我母子,受这汉家妇摆布!”高演篡位当了皇帝,是为孝昭帝。因为娄氏是高演的母亲,所以她由太皇太后的身份又回到皇太后的位置上,李祖娥也由皇太后的身份退居到前皇后的位置。而高演妃元氏则顺理成章成为皇后,立五岁的儿子百年为太子。不久,17岁的废帝高殷在晋阳遇害,高演终于违背了对哥哥高洋的柩前承诺。
高演从侄儿手中夺得帝位后,将嫂子李祖娥降居昭信宫,称为昭信皇后。但是不到两个月,高演就在一次外出游猎中,坠马受了重伤,娄太后前去探视。问及济南王高殷的安置情况,高演无言以对。娄太后知道高殷已被高演害死,哭骂道:“你害死济南王,愧对地下父兄,不死何待?”高演死,又有娄太后做主,令高湛继位。娄太后这人是北齐历史上的一位有影响的人物,也很有眼光。年轻时看到高欢是个英雄,就主动嫁给了他,陪嫁给高欢一匹战马,高欢从此崛起于行伍。她为高欢生下六男二女,其中有四个儿子都当了皇帝,即:高澄、高洋、高演与高湛。也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在淫乱方面,高氏兄弟一个比一个荒淫恶劣。561年正月,高湛正式册立妃子胡氏为皇后。册封皇后是国家大典,热闹非凡。朝堂之上,文武大臣设宴庆祝,在后宫也邀请了内外命妇们欢会。高湛在外殿饮至半酣,忽然步履蹒跚地闯入后宫,那些命妇们都站了起来,礼节性的迎接高湛。高湛狞笑着说:“大家吃好喝好玩好,不必拘礼。”将这些妇女挨个儿瞅了一遍,一个个都是花枝乱颤,中有一风姿绰约的中年妇女,气质如仙,吐气如兰,莺声娇语,不由得让人想入非非。原来她就是自己的嫂子李祖娥,文宣帝高洋的皇后、废帝高殷的母亲。
在家族的女人中乱伦,是高氏兄弟的传统。高湛陷入了谵妄之中,不能自拔。当时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馋得哈喇子直流,心里如火焚烧似的,坐立不安。但碍于众人在场,不便过多表露热情,只好强压欲火独自回去睡了。但又睡不着,满脑子里都是皇嫂李祖娥的影像,驱之不去。酒壮色胆,色胆让人失去理智。高湛半夜爬起,摒去左右随从,明星煌煌,夜来含香,一个人来到了李祖娥所住的昭信宫。当有宫女报知李祖娥,她心里很狐疑,三更半夜,皇帝来此做什么。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觉得高湛居心不良。但君威如山,李祖娥不敢拒绝,只叮嘱自己,要见机行事。
高湛到了昭信宫,坐在那里不发一语,但双目都喷着欲火,烧得李祖娥娇艳的脸庞更是火炭一般。浑浑噩噩,李祖娥羞怯无比,低头问道:“陛下夤夜至此,有何吩咐?”高湛笑着说:“长夜寂寞,无人慰藉情怀,特来陪伴皇嫂。”李祖娥说:“后宫美艳如云,自是消遣胜处。”高湛又说:“皇嫂的娇颜,胜过宫娥万千。为弟的只想一亲为快,故今夜特来相会。”话已挑明,李祖娥脸上一红,起身就走。高湛一把拉住她的裙裾,就要强行求欢。李祖娥惊骇不已,坚拒不遑。她一面避让,一面责备高湛说:“陛下身为天子,怎可不顾叔嫂名义?”说话间用手一推,高湛没有预防,也是醉酒之人力微,重重地摔在地上。高湛恼羞成怒,威胁她说:“不要给脸不要脸,今日顺从则罢,若不遂我心愿,我将剥夺你的诰封,杀死你的儿子。”李祖娥闻言,极为惶恐。高氏兄弟的蛮横为人和野蛮性格,她比谁都清楚,他说得到也就做得到。为儿子的性命计,李祖娥只好停止反抗,脸上的香粉都被冷汗浸湿了。在屈辱的泪水中,满足了他的涌起又退却,退却又涌起的兽欲。《北齐书?文宣李后列传》的记载甚详:“孝昭即位,降居昭信宫,号昭信皇后。武成践祚,逼后淫乱,云:‘若不许,我当杀尔儿’。后惧,从之”。
从此,高湛公然出入昭信宫,视李氏为嫔妃。将漂亮的胡氏冷落在一边,可惜了胡氏的花容月貌,在清风明月的深闺怨中,也蓬蓬的葳蕤,也寂寂的凋零。这正应了那句俗话:孩子是自己的好,妻子是别人的好。
春风几度后,李祖娥便怀孕了。
李祖娥发现自己怀孕后,羞愧难当,感到很是丢人。整日足不出宫,也不许他人迈进昭信宫半步。一天,她剩下的唯一儿子、身为开府仪同三司、太原王的高绍德入朝后,要拜见自己的母亲。高湛故意语带讥讽,也算是泄漏消息给高绍德说:“你母亲肚子大了,她不好意思见你,还是回到自己的封地吧!”高绍德不信,来到昭信宫门外,坚持求见。李祖娥思子心切,自然想见,但看到自己大腹便便的样子,知道无颜面对自己的儿子,就让侍从拦阻高绍德,不让他进宫。高绍德看到母亲有意回避,不肯见面,知道高湛所言不虚。坚持不走,非要见面不可。他站在门外连讥带讽地骂道:“我清楚母亲不见我的原因,因为母亲肚子大了,她怎好意思见我。”李祖娥不禁羞愧交加,泪水夺眶而出,整整三天不吃不喝。
从此对高湛的仇恨越来越深。
过了几天,李祖娥生下一个女婴,感到自己一个寡妇,无端生育,将是皇后系列中的千古丑闻。因此,女儿刚一生下,她便立刻溺死。高湛听到了此事后,怒不可遏,他气急败坏地立即跑进昭信宫,手持佩刀,怒斥李祖娥说:“尔杀我女,我必杀尔子。”
立即令左右速把高绍德押来。
高湛当着李祖娥的面,先用刀背上的铁环,痛击高绍德。高绍德疼得跪在地上哀求,高湛怒骂说:“你父亲曾殴打我,那时你小崽子还沾沾自喜?现在还想活么?”说着一刀刺进了高绍德的胸口,高绍德的鲜血直溅宫墙之上,片刻后气绝而死。面对凶残的高湛和儿子悲惨的尸体,哀毁无助的李祖娥万分悲痛,她只能发疯似的哭叫。而高湛似乎意犹未尽,像一头发怒的野兽,毫无人性地继续折磨李祖娥。高湛命宫女扒光李祖娥的衣服,裸露出雪白的肌肤。用沾水的鞭子没头没脑的抽打,直抽打得李祖娥浑身血肉模糊,没有一块好肉,像一团肉泥,昏倒在地。高湛余怒未消,命人将她盛入绢袋,丢入御沟,过了半天再捞起来。打开绢囊,李氏已是气息奄奄了,早没有了人形。
高湛离开之后,宫女们含着眼泪把虽然命若游丝,但还有一口气的李氏扶上床,小心敷上药,进行抢救。幸运的是,李祖娥命不该绝,在宫女们两天两夜的精心侍奉下,李祖娥终于苏醒过来了。想起不堪回首的往事,真仿佛两世为人。李祖娥在遭遇了这一系列打击后,已是心如死灰。宫女们便用牛车将她送出宫去,入妙胜寺削发为尼,与青灯黄卷为伴。
事见《北齐书·文宣李后列传》:“帝横刀诟曰:‘尔杀我女,我何不杀尔儿!’对后前筑杀绍德。后大哭,帝愈怒,裸后乱挝挞之,号哭不已。盛以绢囊,流血淋漓,投诸渠水,良久乃苏,犊车载送妙胜尼寺。后性爱佛法,因此为尼”。
北齐朝廷延续北魏时的传统,从上而下崇尚佛教。李祖娥死里逃生,万念俱灰。面对凶残的暴君,处于劣势的李祖娥,向哪里寻求保护?她没有能力对侮辱自己的做法予以反抗,只好在无奈中选择尼姑这个职业。或许这是躲避高湛纠缠的最好的办法了。李祖娥到邺城郊外的妙胜寺削发为尼,只一心祈求佛祖的保佑。
作为一个弱女子,生活的大起大悲,使她尝到了两世为人的炎凉滋味,因此,就想青灯黄卷以此了缺残生。可个人的命运总是与时代紧密的联系在一起的,况她还是皇家的一员,自然处在风云激荡的时代的最前沿。她在妙胜寺做了十多年尼姑,心灵应该是平静的,或许她在祈求,如果有来生,下一辈子勿嫁皇家。情愿淡薄自守,平安一生,就是最大的幸福了。
但北齐被北周灭亡后,作为亡国的家眷,她被清点,被登记造册。北周人将她从尼庵接了出来,被掳到了长安。高氏家族的女性命运都很悲惨,有的被赐予王公为妾,如高纬的淑妃冯小怜;有的沦落烟花巷里倚门卖笑,如高湛皇后胡氏、高纬皇后穆氏;有的被没入皇宫为奴,如高演皇后元氏等,都失去了人身的自由和尊严。
而李祖娥虽然自身的命途多舛,但身为皇族成员,也是重点监管对象。她也被卖入长安的一户官宦人家为奴,由皇后成奴,古今也算不多。由于她受佛法的影响很深,学会了逆来顺受,甘于在一个大户人家随遇而安地做一个仆妇,勤于操作。只是养尊处优惯了,凡是都做不来,做不好,没少挨打挨骂。堂堂一代皇后,竟沦落到如此地步,也算是天道轮回,富无常态,贵无常形。几次自杀以求解脱,但都被主人发现。主人怕出事,又把她转卖他处,受尽了凌辱。不久后,隋文帝杨坚灭北周,建立隋朝,大赦天下,李祖娥才得以以无罪之身回到自己的家乡赵郡。返回故乡赵郡后,史书再也没有记载了,结局怎样我们只有凭着自己的想象。
那时她已是历经苦难、万念俱灰的一个老妪了,故乡已是一个陌生的概念。亲戚凋零,只有一个远房的侄子,聊为依靠,勉强有一碗饭吃。就像普通的农村老太一样,在日出日落中度过自己的每一天,直到死亡,其间再也没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或许农村恬淡的平和生活能够抚平她一世的沧桑和严重受伤的心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