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4年四五月间,印度诗人泰戈尔访华,徐志摩和林徽因都是诗坛中人,自然就一起接待,一起进出会场,还一起演出英文戏剧。这一次次的接触,又点燃了他们昔日的热烈情感。5月中旬的一天晚上,他们俩又一次会面。林徽因马上要随梁思成到美国留学去了,她也不可能成为他的妻子,两人终不能成为眷属已成定局。
5月20日,泰戈尔一行离开北京去太原,徐志摩陪同前往,到车站送行的人很多,林徽因也在其中。看到林徽因,徐志摩立即赶写一封信给她。可是,车子已经启动了,徐志摩情急之下,跳下车子把尚未写完的信送给林徽因。泰戈尔的秘书思厚之见他太伤感,就一把将信抢过来替他藏起来,没有转交给林徽因,径自带回英国。信中写道:“我不知道我要说的是什么话,我已经好几次提起笔来想写,但是每次总是写不成篇。这两日我的头脑总是昏沉沉的,睁着眼闭着眼都只见大前晚模糊的凄凉的月色,照着我们不愿意的车辆,迟迟地向荒野里退缩。离别!怎么的能让人相信?我想着了就要发疯,这么多的丝,谁能割得断?我的眼前又黑了。”
这真是一份难舍难分的情啊。一年以后,徐志摩还写了一首名为《偶然》的诗送给林徽因,对这件事表示了明确的态度:
我是天空里一片云/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你不必惊讶/更无须欢喜/在转瞬间消失了踪影/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你记得也好/最好你忘掉/在这交会时互放的光亮!
故事到这里应该结束了,但是,藕断丝依旧,它还时不时地啮噬彼此的心灵。林徽因到了美国后,反复咀嚼徐志摩对她的一片真情,因而产生了些许歉意。她在给友人的信中说:“请你告诉志摩我这三年来寂寞够了,失望也遇多了,现在倒能在寂寞和失望中得到自慰和满足,告诉他我绝对的不怪他,只有盼他原谅我从前的种种不了解。”
自留学回来以后,两人又时有走动,把当初的恋情升华为更高境界里的情愫。1931年,徐志摩在济南上空坠机身亡,林徽因请丈夫梁思成去了济南,从飞机出事地点拾了一块残片,直到去世她都把它挂在卧室的墙上。这是她对徐志摩的真挚的情感表达,也是她胸怀坦荡的表现。
1934年11月19日,林徽因偕梁思成去南方考察,路过徐志摩的家乡浙江硖石。车停后,她下了车,在深沉的夜色里,独自站在车门外,凝望幽暗的站台,默默地回忆许多往事,泪水不由自主地溢出来。
正如韩石山先生所言:“生前是非多,死后是非多,五四那一茬文化人里,是非最多的,怕要数徐志摩了,若不是最多的一个,也是最多者之一。”的确,徐志摩去世后的4年中,虽有一些赞美之词,但种种曲解和误解始终没有离开过他。这使他的朋友们——特别是林徽因,非常伤心。为此,1935年11月19日,林徽因又一吐心中的块垒,写下了《纪念志摩去世四周年》,发表于12月8日《大公报·文艺副刊》上。林徽因在这篇散文中,不仅再次公然情真意切地颂扬了徐志摩的美好人格,而且充分肯定了徐志摩的诗歌成就。“林徽因认为,徐志摩作为诗人的一生,处处充满着诗意,他诗意的活在这个世界上,爱、自由和美是他全部的灵魂,对诗歌的真诚和世界的真诚,是徐志摩作为诗人的基本品格”。到了这一年夏天,林徽因又写了一首诗《别忘掉》来坦诚自己的心声:
别忘掉/为一把过强的势情/同在流水似的/轻轻/在幽冷的山泉底/在黑夜/在松林/叹息似的渺茫/你仍要保存那真/一样的明月/一样是隔山灯火/满天的星/只有人不见/梦似的挂起/你问黑夜要回/那一句——你仍得相信/山谷中留着/有那回音。
这有“回音”二字,就是“徽因”的谐音。这里寄托着林徽因对徐志摩真挚的爱,是一个文化人对一个天才诗人的爱,是超脱世俗的精神之爱,或曰“柏拉图式的爱”。林徽因一直浸泡在爱的乳汁中,她得到过深爱,也付出过深爱,她认为被爱是一种幸福,爱人是一种责任,她一直以一种纯情来“对得起另一个爱我的人”,这就是一生光明磊落的林徽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