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笔墨博物馆(周虎臣与胡问遂的笔墨情缘)
二十多年前,我刚对书法产生兴趣,除了临摹字帖,也很留意上海街头形形色色的店招,上面的字有电脑体、有书写体,我最喜欢的是胡问遂先生题的字,端庄浑厚又不失典雅洒脱的正文,配上“胡问遂”三个牵连飞舞在一起的行草书落款,末尾方方正正一枚“胡问遂印”。那时候我总赞叹他的字为何写得如此好,后来知道他是沈尹默的学生,不仅是海派书法艺术的传承者,更与沈尹默等友人一起筹建了新中国第一个书法组织“上海市中国书法篆刻研究会”,为书法艺术的振兴、普及做了许多工作。
胡问遂书法
周虎臣笔庄是海派制笔名店,数百年来与书画家们保持着深厚的友谊,张大千、赵朴初、沈尹默……其中自然少不了胡问遂先生。胡先生除了擅于书法实践、书法理论,对制笔工艺同样有着独到的理解。笔庄有款深受书写者钟爱的“豹狼毫”大中小系列,皆由胡先生协助试制成功,他曾致函笔庄评价豹狼毫笔:“弹性适中,使用时圆转如意,有得心应手之妙,诚为笔中佳品。”
1994年,上海教育出版社为适应群众学习书法的需求,约请胡先生写一本行书字帖,胡先生慨然应允。为了写好这本字帖,选择几支趁手的毛笔成了他的心事,于是他与周虎臣笔庄进行了相商,笔庄根据字帖字体的大小、胡先生用笔的习惯,将羊毫与狼毫的比例、配方,以及笔头的圆径、出锋、笔杆做了反复的研究、不断的调整,直至他试用满意为止。借助这款毛笔,胡先生圆满写完了字帖,之后这款笔被正式命名为“胡问遂选颖”。
这本字帖的名称是《胡问遂行书字帖》,全帖930字,字字飘逸、动静相宜,出版后不知润泽了多少书法爱好者,即便在新媒体发展迅猛的当下,这本字帖仍由诸多网站转载刊发,有着极高的阅读量,网友们毫不吝啬他们的语言,将它称为“最漂亮的行书字帖”、“字实在太美太美,至今难以逾越”……这不仅是胡先生的成功,同样是周虎臣的荣耀。
当年胡先生有位学生远赴海外留学,临别之际胡先生赠于他两支“胡问遂选颖”。历经数十年寒暑,这位学生搬了数次家,一切能简则简之余,始终珍藏着这两支笔、这份师生之间珍贵的纪念,哪怕这两支笔的笔管早已发黄、笔毛早已稀疏,他使用这两枝笔书写的机会越来越少。
2007年,“上海笔墨博物馆”筹建之初,博物馆工作人员曾向诸多书坛名家征集文房用品,其时胡先生已于1999年过世,周虎臣便派人登门拜访了胡问遂夫人。老人特地找出一支楂笔,对工作人员说,胡老的这支楂笔是周虎臣制作的:“当年,胡老的擘窠行书大家都喜欢,上海的许多商店招牌都是他拿这支楂笔写就的。”
最终老人将这支有着深远意义的楂笔捐赠于上海笔墨博物馆,随即被陈列摆放在博物馆“名人名笔”展区。楂笔,又称斗笔,通常由马鬃、猪鬃制成,锋毛粗硬,木质笔杆,适合书写榜书大字。这支楂笔的笔身镌刻着“顶号黑棕楂笔——老周虎臣自制”几个小字,格外引人注目。今天走在街头,胡先生书写的店招依然雄伟堂皇地竖立在城市许多街头,每每看到这些字,就让人想到笔墨博物馆里这支犹如老松古柏一般清劲苍郁的楂笔。
2018年适逢胡问遂诞辰100周年,上海中华艺术宫推出了“正大气象——纪念胡问遂诞辰100周年国际书法大展”。上海市书法家协会与上海中国书法院为展览定制了笔和墨,毛笔为周虎臣制作的狼毫、羊毫对笔,墨有两锭,两锭墨的一面皆为吴邦国书写的“正大气象”,另一面分别为胡先生的诗作,“和合乾坤春不老,平分昼夜日初长。写将浑厚华滋意,民物欣欣见阜康”“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纪念笔、墨的相得益彰,无疑延续了老字号与胡先生数十年的笔墨情缘。(唐吉慧)